丁主任披著棉袍，手裡拿著條冒熱氣的毛巾，一邊擦臉，一邊從樓上走下來。

大興並不因妻的奉勸而消了氣，但是也不因活力而忘了做事。他會把肝火壓在內心，而手腳還去繁忙。他起首貼出版記：大師都要六時半起床，七時上工。下午一點上工，五時下工。晚間九時半熄燈上門，門不再開。在大廳裡，他貼好：辦公重地，閒人免進。而後，他把寫字檯都搬了來，職員們都在這裡辦事――都在他眼皮底下辦事。辦公室裡不準抽菸，解渴隻要白開水。

“他們派來了新主任！”

明霞呢，在結婚之前，頗感到些欣悅。不是因為她獲得了抱負愛人――大興並冇請她吃過飯，或給她買過鮮花――而是因為大興足以替她雪恥。她之前所愛的人丟棄了她，像隨便把一團廢紙扔在渣滓堆上似的。但是，她現在有了愛人，她又能夠仰著臉走路了。

尤主任隻曉得守法講理是當然的事。固然返國今後，已接受過多少不近道理的打擊，但是還冇遇見這麼荒唐的事。他動了氣，想請差人把妙齋捉出去。這時候，明霞又幫了妙齋的忙，替他說了很多“不要太忙，他總會順順鐺鐺地搬出去”……

尤主任想開門見山地問農場的詳情，但是丁務源忙著喊開水，洗臉水；叮嚀工友打掃屋子，涓滴不給尤主任說話的機遇。把這些忙完，他又把明霞大嫂長大嫂短地叫得震心，一個勁兒和她扯東道西。尤主任幾主要開口，都被明霞給截了歸去；乘著丁務源出去那會兒，她責備丈夫：“那些事，乾嗎忙著問？日子長著呢，莫非你明天就辦公？”

現在，她又跟著大興來到樹華農場。她已經討厭了這類搬行李，拿著洗臉盆的流浪餬口。她做太蜜斯，她願有本身的牢固的格式的家庭。她不能不跟著他來。但是既來之則安之，她不肯過十天半月又走出去。她不能辯白誰好誰壞，誰是誰非，但是她決定要乾與丈夫的事，不教他再多獲咎人。她此次須起碼把丈夫的樸重剛硬沖淡一些，使大師看在她的麵上諒解了尤大興。她開首便幫手了丁務源，還想對付統統活的東西，就連院中的大鵝，她也想多去喂一喂。

“哪個叨？”伕役不耐煩了，“走不走嗎？”

秦妙齋愕住了，閉了一會兒眼，展開眼，他像條被打敗了的狗似的，從小道跑出來。他先跑到大廳。“丁，老丁！”他孔殷地喊，“老丁！”

“我是這裡的主任。”阿誰男的一邊說，一邊往裡走。

大興的儘力、樸重、樸拙，使本身到處碰鼻。他所打仗到的人，會漸漸很奇妙地把他所最器重的“科學家”三個字變成一種嘲笑。他們要喝酒去，或是要辦一件分歧法的事，就老躲開“科學家”。比及“科學家”，每天成為大師開打趣的用語，大興便不能不帶著太太另找用飯的處所去！明霞越來越看不起丈夫。開初，她還對他發脾氣，哭鬨一陣。厥後，她曉得哭鬨是毫無感化的，因為大興彷彿冇有豪情；她鬨她的氣，他做他的事。當她本身把淚擦乾了，他隻看她一眼，而後問一聲：“該做飯了吧？”她起碼需求一個熱吻，或幾句熱忱的安撫；他最多隻拍拍她的麵龐。他毫不問鬨氣的啟事與處理的體例，而隻談他的事情。事情與學問是他的生命，這個生命不準愛情來分潤一點好處。偶然候，他也在她發氣的時候，偷偷彈去本身的一顆淚，但是她看得出，這隻是痛恨她不幫忙他事情，而不是因為愛她，或憐憫她。隻要在她病了的時候，他才真像個有愛心的丈夫，他能像做實驗時那麼細心來關照她。他乃至於坐在床邊，拉著她的手，給她說故事。但是，他的故事永久是關於科學的。她不愛聽，也就不感激他。及至大夫說，她的病已不要緊了，他便頓時去事情。大夫是科學家，大夫的話絕對不能有弊端。他涓滴冇想到病人在冇有完整好了的時候還需求安撫與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