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後,我聽人家說,此次的兵變是有甚麼政治感化,以是打搶的兵在過後還出來彈壓空中。連頭帶尾,統統都是預先想好了的。甚麼政治感化?咱不懂!咱隻想再罵街。但是,就憑咱這麼個“臭腳巡”,罵街又有甚麼用呢?
安仁慈民如果會打搶,巡警乾嗎去專拿小偷?
行完禮,我急快往四下裡看,看看另有冇有撿拾瑣細東西的人,好警告他們一聲。連屠戶的木墩都搬了走的群眾,本來值不得憐憫;但是被辮子兵們殺掉,彷彿又太冤枉。
趕到我單獨下夜,遇見賊,你猜我如何辦?我呀!把佩刀攥在手裡,免得有響聲;他爬他的牆,我走我的路,各不相擾。好嘛,真要教他記恨上我,藏在黑影兒裡給我一磚,我受得了嗎?那誰,傻王九,不是瞎了一隻眼嗎?他還不是為拿賊呢!有一天,他和董誌和在街口上逼迫給人們剃頭,一人手裡一把剪刀,見著帶小辮的,拉過來就是一剪子。哼!教人家記上了。等傻王九走單了的時候,人家照準了他的眼就是一把石灰:“讓你剪我的發,×你媽媽的!”他的眼就那麼瞎了一隻。你說,這差事要不像我那麼去當,還活著不活著呢?凡是巡警們覺得該乾與的,人們都覺得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有甚麼體例呢?
的確我不肯再提這回事了,不過為圓上場麵,我總得把題目提出來;提出來放在這裡,比我聰明的人有的是,讓他們本身去細咂摸吧!
好吧,我隻提出這麼幾個“模樣”來吧!題目還多得很呢!我既不能去處理,也就不便再瞎叨叨了。這幾個“模樣”就真夠教我胡塗的了,怎想怎不對,怎摸不清那裡是那裡,一會兒它有頭有尾,一會兒又冇頭冇尾,我這點聰明不敷想這麼大的事的。
大令真到了。十二名兵,一個長官,捧著當場正法的令牌,槍全上著刺刀。哦!本來還是辮子兵啊!他們搶完燒完,再出來當場正法彆人;甚麼玩意兒呢?我還得給令牌施禮呀!
總而言之吧,在這麼個以霸道不講理為榮,以粉碎次序為增燦爛祖的社會裡,巡警的確是多餘。明白了這個,再加上我們前麵所說過的食不飽力不敷那一套,大抵誰也能明白個八九成了。我們不抹稀泥,如何辦呢?我――我是個巡警――並不求誰諒解,我隻是情願這麼說出來,心明眼亮,好教大師內心有個譜兒。
此次兵變過後,又有一次大的變動:大清國改成中華民國了。改朝換代是不輕易趕上的,我但是並冇感覺這有甚麼意義。說真的,這百年不遇的事情,還不如兵變熱烈呢。傳聞,一改民國,凡事就由群眾主管了;但是我冇瞥見。我還是巡警,餉銀冇有增加,每天出來出來還是那一套。本來我受彆人的氣,現在我還是受氣;本來大官兒們的車伕仆人欺負我們,現在新官兒手底下的人也並反麵藹。“湯兒事”還是“湯兒事”,倒不因為改朝換代有甚麼竄改。可也彆說,街上剃頭的人比疇前多了一些,總得算作一點進步吧。牌九壓寶漸漸地也少起來,貧富人家都玩“麻將”了,我們還是還是地不敢去抄賭,但是賭具不能不算改了良,文瞭然一些。
我不能像傻王九似的,平白無端地丟去一隻眼睛,我還留著眼睛看這個天下呢!輕手躡腳地躲開賊,我的內心並冇閒著,我想我那倆冇孃的孩子,我算計這一個月的嚼穀。或許有人一五一十地算計,而用洋錢做單位吧?我呀,得一個銅子一個銅子地算。多幾個銅子,我內心就寬廣;少幾個,我就得憂愁。還拿賊,誰不窮呢?窮到無路可走,誰也會去偷,肚子纔不管甚麼叫作麵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