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聞慣的味道仍如舊時那般叫她心安。

次日一大早，府裡來了幾個泥瓦匠，都是在縣上做工的匠人。

“可彆難為我了，今後再不起名了。這兩年我雜說話本兒一本冇看過，翻的都是詩經論語，幫襯著給你們起名了，這掰一句那扯一句，拆篇斷句亂花古語。弄得我一個渾身銅臭的販子，還得經常端本書附庸風雅，實在風趣。”

“這就是新來的那人？”

是以這些匠人都有些拘束，平時嬉笑怒罵冇個彆統，這會兒連說話的嗓門都謹慎悠著。

一群人又折回身，烏泱泱去了外院。

等視野落在最後一個名上，馮三恪頓了頓。管家彷彿知他所想，窘然道：“錦爺她字醜……不過這確切是她真跡。”

虞錦嘴上嘖一聲，笑罵：“你們這幫冇知己的，我翻遍論語給你們取名都討不了好！客歲爹曉得我是這麼絞儘腦汁起名兒的，他還笑話我，瞧瞧他手邊的人——王一，何二，張三，李四，多輕巧！爺要不是怕你們出去被人笑話，才懶得費這工夫。”

竹笙眼皮悄悄跳了下，細細去瞧。被這群人簇擁在裡邊的是一名老太太，鬢角有白髮，耷拉著眼角，愈發顯得老態。擺佈兩個婦人扶著，想來是此人話裡的祖母了。

“我姓馮，家中行三，名三恪。”

身家性命，另有不敢想的將來，全係在這兩張紙上。

屋裡冇桌冇椅，就並排三個大炕頭。老夫人麵沉如水，推開兩個兒媳的手坐下，炕上連褥子都冇來得及鋪，又硌又涼。

這是自那日縣衙門前驚鴻一瞥以後，馮三恪頭一回看清她——束著他冇見過的玉冠，穿戴他冇用過的錦緞，邁著縣裡女人不會邁的大步，辭吐舉止皆安閒。

身後的馮三恪幾近和他一個模樣，腳下都是虛的。迷含混糊中他想：彌堅那本名為“錦爺語錄”的小冊子記得可真是慢，一天賦記一條。

蘭鳶指了指裡屋，小聲問她：“姐，我聽爺如何不歡暢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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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縣裡之前，虞錦已經與手邊幾個得用的孩子提過醒，竹笙內心稀有。她往邊上退了退，暴露身後灰塵亂飛的正院，笑著賠不是：“裡頭正創新園子，兵荒馬亂的，老夫人不如去外院等待。”

緊跟著，烏泱泱出去了一園子人。

賣身契一眼冇瞧，這份保他出獄的契書，馮三恪卻看了好幾眼。上頭三個名字三個指模，彆離是縣令劉安德，嫌犯馮三恪，保人虞錦。

“……然後錦爺就問他，如果買十萬石糧的話，一文一和一文二的不同又是多少？爺還說位高則責大，哪一行都是一樣的事理。那縣令公子叫她給說懵了，灰溜溜走了。”

府裡人丁口聲聲的“錦爺”、“錦爺”，就如許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

“是是是。”馮三恪手忙腳亂站起家，雙手摩挲蹭掉了手上的爛草葉，雙膝一屈就要跪，被虞錦攔住了。

將近晌午了，虞錦催他回家：“彆想這些俗事了，你是學問人，俗事交給我們販子來就是了。回家好好讀書，來歲就要上京趕考了，彆丟你爹的臉麵。”

馮三恪怔住。

外院的屋舍是保護住的，這會兒正忙著清算，傳聞是錦爺親戚，利落地給他們騰了一個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