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起了薄霧,麵前迷濛看不逼真。隻見遠處依罕見些人影閒逛,想是春種秋收,又到了繁忙時分。他凝神諦聽,公然聞得牛叫聲、犬吠聲、鳥鳴聲、伴著呼喊聲遠遠傳來。那呼喊聲有高有低、竟頗合節拍。這便是農夫敬愛之處罷?身處艱钜困苦,仍如此勤奮儉樸。他們所求未幾,能以雙手,為家裡掙得一口吃食,便是天下間最完竣之事。縱是苦點累點,也冇甚麼。是啊,有個盼頭,誰情願那本身性命,賭將來之事呢?
天下熙攘,為利所驅。世人所愛者,莫過於錢權名色四字。商賈钜富貪錢,為利可放棄品德良善;肉食者貪權,為官可捐軀萬千百姓。貪錢者莫不貪權,而貪權者皆又貪利。此二者,居於亂世,享民膏之富,雖也可愛,但腳立神州大地,頭頂朗朗彼蒼,或大或小,終有報應。其罪雖重,卻不及那些亂世豪傑。古語雲:亂世出豪傑。世人多數偏疼豪傑,而豪傑卻又偏疼亂世。或許隻要亂世才氣性命如草芥,以十萬、百萬之眾,儘屠九州之民,成貴爵霸業,開不世先河,流芳千古。想那秦漢之末,百姓雖也困苦,卻另有一線生存,待到烽火止歇,神州再定時分,九州之民,已十去其六,這是多麼偉業?他不由有些記念宿世來,對此方天下也更加悔恨。
紅日初升,薄霧漸消。二人用過飯,步出屋子,來到屋後。屋後是一片地步,約半畝大小。西側田埂上植滿了柳樹,中間五棵最為粗大。嫩綠的麥苗破土而出,短小如獸頸上的毛,才一寸擺佈,經曆寒冬浸禮,又抖擻煥產朝氣。雜草卻未幾,想是有人打理。地步中心,立著三座新墳。
李長青笑道:“若問旁人,天然是來不及的。而你李大哥並非常人,這對我來講,當然不算甚麼。”貳心中卻道:對旁人來講,資質悟性與苦功缺一不成,但我們相見便是有緣,我讓黃幫主彙集之藥材,除了養顏丹所需外,另有很多充足。雖以丹藥之力,有損身材,且根底不穩,但想來以我親身護持,定無大礙。雖不能讓妹子你立時成為像五絕普通技藝,卻也不差。他俄然又想起蘭兒來,讓她們一起,莊內有兩個大妙手坐鎮,卻也不錯。
李長青又向那屋後望了一眼,見那五棵柳樹並排而立,一陣清風拂過,那剛抽出嫩芽的柳條兒隨風搖擺,彷彿是在與他們揮手道彆。
李長青道:“待妹子你祭拜了他們後,我們就走罷。”王玉蘭悄悄點了點頭,口中說道:“嗯”。她突遭此大厄,又自死還生,獨一的動機便是為親人報仇了。因她擔擱了這些光陰,她心下實為慚愧,聞李長青已有去意,她豈能有它意?她望著李長青,說道:“李大哥真是神醫聖手,我的傷口已然癒合,無大礙了。”她說完,忽覺傷口地點實乃女子隱蔽,豈能向男人提及?頓時臉上微暴露羞紅,乾脆她此時麵色本就慘白,不是過分令人諦視。李長青並未細思,說道:“也好,我們去火線鎮子,尋兩匹馬兒。此地間隔臨安頗遠,單憑腳力,實難達到。”他頓了頓又道:“這騎馬一道,雖難精,卻易學。以妹子你之聰明,想必一點即通。”
聽著低低地、壓抑地抽泣聲,李長青道:“妹子,人死不能複活,你要節哀順變纔是。他們在天有靈,也會但願你不要如此悲傷纔是,你可不要孤負了他們的希冀。”過了很久,王玉蘭方道:“多謝李大哥,我冇事的。”她起家,取出那已被淚水浸濕的手帕,擦了擦臉上淚痕,又怔怔地看了那墳很久,終究說道:“李大哥,我們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