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書彥見這華服雖麵料貴重,但窄袖束腰,光彩青灰為主,特彆是那海東青圖樣,倒像是北朝朱紫的用度,便知他多數是哪處破城時劫來的,況穿在他身上,利落颯爽,竟有種不似武人能有的清傲態度,乾脆點頭笑而不語。
“公子放心,如有人敢在府庫動手……”
這一趟進京,加官進爵,陝西產生的那件“小事”天子涓滴未有提及,高德興一起順風順水,甚是對勁。又逢中秋嘉會,便多喝了幾杯。此時正乘著場中歇息,半躺在榻上點頭晃腦的聽著樓下依依嗚嗚的絲竹曲調,逗奉侍的伶人說些風騷笑話。忽聽有拍門聲,覺得是堂倌來清算果皮,便懶洋洋的揮手讓副將去開門。
杜書彥看得連連點頭:“我如何熟諳你這等不通風雅之輩。”
李一約莫也是見得慣了,涓滴不疑,識相的倒了酒,便藉端溜出房去。
“公子既知這蕭遠是操縱公子身份進潘家樓,為何還如此待他?”
“一壺春意萬疇珠,你不見這此中豪商居多,天子腳下,官員們倒不敢太張揚。”
“你是……”
第二杯酒已經奉上來,是洛陽莊的黃桂稠酒,蕭遠嫌其厚膩,嚐了一口就放下了,如有所思的望著窗外,不知是看景,還是看人。過了半晌,忽起家道:“方纔瞥見一舊友亦在樓中,杜兄可放燕然半刻前去拜見?”
以是潘石億一邊滿臉堆笑的和客人酬酢著,一邊不斷用眼角打量著街角不遠處的青年。他一身華貴的嵌銀絲天青羽紋長袍,外罩銀灰薄絲氅,勒著一條石青色繡海東青捕天鵝紋樣的腰帶,左手挽起的窄袖下暴露一截劃痕班駁的舊牛皮護腕,長髮一絲穩定的綰在亮銀蛇紋冠裡,斜斜簪一枝桂稍,長身玉立,姿容俊朗,引得過往馬車裡的女眷們都忍不住挑簾偷瞧。但是,他卻擠在一群馬伕中,挽著袖子悠然得意的刷著馬,而那匹比四周牲口都高出大半個頭的駿馬,正神情倨傲的享用著他的鬃刷。
高德興忽想起那日李副將是提過這麼在梅園之事,三全觀後是他每進京必去的風月場合,便不起疑,隻是想不起這等美人是哪次風騷歡愉時見過,急得百爪撓心,乾笑道:“怎會怎會,隻是我常放邊疆之地,不敢盼望美人惦記。”
杜書彥點頭道:“那人是極安妥的,就是貴點。”
蕭遠咂舌道:“這一夜可得費多少財帛。”
酒已開完,簷上的雜耍藝人都已經收了綵綢下到院內,大師都等著潘老闆唱名。杜書彥扒著屋簷往下一探,蕭遠兀自笑著,高德興腆著臉又靠近了些,撫摩著銀絲綴花的袖子,吹噓道:“那些甚麼叛將,甚麼密探,本帥都不放在眼裡。你看那罈子珠花,但是內侍監特地送來給本帥本日取樂的,美人就不要擔憂了,今後安放心心的跟著本帥,還怕冇出頭的日子。”
這一瞥不打緊,高德興骨頭都酥去了大半。
杜書彥將酒樽遞給蕭遠,品著醇香的好酒,讚到:“潘家樓公然構思精美,難怪王家堂這幾年落了下風。”
“燕然看甚麼呢?但是被仙子勾去了靈魂?”
此時已華燈初上,宣佈鬥酒大會的開端的炊火,突破了天幕。
高德興對勁洋洋的說:“美人何必心煩,不過凍死幾個差兵雜役,哪次兵戈不死個萬兒八千的,莫非朝廷還為著這幾條賤命和我過不去?我扣些軍資糧餉又如何?嘿嘿,還不是留著給美人兒你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