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桓把密摺遞給又瞎又啞的侍臣,“燒了。”
賀蘭津拾了一處潔淨的地磚坐下來,撿起地上從他身上掉落的草葉,“臣真不是用心的,一見長公主那模樣,臣就忍不住想說點甚麼。”
宇文嘉苑驀地想起來之前,祖父語重心長地說道:“今上既冠,朝中也早該操心大婚之事,你這一趟去太後宮裡,統統服從她安排。”
蘇桓倦怠地清算著桌上的書,語氣溫和了很多,“祖母對我恩重如山,我卻眼看著她一天不如一天。昨日晚膳時纔去看望她的,她在榻上躺了一個月,貼身的嬤嬤說她還是睡不好,做惡夢,想那孩子。”
太後宇文明瑞年逾四十,但是那氣勢迫人的素淨冇有從她保養極好麵龐上消逝一分一毫。她穿戴一襲秋香色的大袖衣,一條紅羅長裙,冠銜翠雲,領織金龍,襯得那蛾眉鳳目更加湛亮嚴肅,細細看來,姑侄二人生的卻有三分類似。
傍晚時分離珠宮亮起盞盞華燈,雪幕上模糊浮起幾星深紅淺金,好像葡萄酒注入水晶杯濺起的燦豔泡沫。
幾句話說的宇文嘉苑又紅了臉,“姑媽……”
那鮮嫩動聽的嗓音迎著飛雪傳進耳中,蘇桓停下步子,微淺笑道:“是青邑啊,好久不見。”
宇文嘉苑俄然認識到甚麼,緊緊地捏著指節,穩住了聲音:“臣妾恭喜陛下哥哥,那待會兒我去樂妃那邊看看,可貴進一次宮,必然要送她些禮品。”
太後對勁地嘲弄道:“那郡主是受得了還是受不了啊?”
窗外的雪粒被風捲著鞭撻在牆麵上,鐵馬叮叮鐺鐺的碰撞在沉寂的夜裡格外清脆,兩人聽著這聲音,心中不約而同地出現濃厚的欣然。
“臣父為給事中十七年,何嘗涉私,諫言莫不忠於先帝及陛下,今蒙冤下獄,耳既無聞,目既無見,手不能運,足不能行,喉中尚稍有氣,謂之未死,實與死一間耳。陛下若念其忠情,臣……”
賀蘭津又看著年青的君上如同燒摺子一樣把那精美的手帕放入火盆裡,鵝黃的芍藥花瓣一卷,胡蝶的翅膀一揚,半張帕子就化為了飛灰。
賀蘭津斜睨他笑道:“我又不領兵,我是文臣。”他望瞭望幽幽的燭火,“不說這個了,太皇太後身子好些了麼?”
又轉頭對宇文嘉苑笑道:“你看,我們天子嚴厲的緊,哀家病著想聽點好聽的,他卻一本端莊地給哀家提及這絕望的來了。”
蘇桓從袖中拿出一支雕鏤精美的玉釵來,親身扶著她的額角,插在那稠密如雲的髮髻上,笑道:
高門貴胄之女,此生都由不得本身做主,何況婚姻?
路上的碎冰和雪塊在腳底漸漸熔化,寒意入骨,他的薄唇卻銜著三月東風:“郡主也要去看望母後?”
蘇桓也想起了甚麼,嗓音帶了絲暖意:“她當時很小,老是叫我哥哥。”眼神快速轉冷,落在桌上那方繡芍藥的帕子上,“再厥後,青邑也跟著她那麼叫。”
太後捂著胸口笑得岔氣,叫侍女道:“你們倒看看這孩子,哪另有點女人家的意義?哀家的病被她這一嚇,恐怕又重幾分呢!”
上月給事中虞審在大街被騙著百姓的麵痛罵左相.奸佞誤國,連帶著宇文太後和安陽長公主都一起冇能倖免。蘇桓趕在太後下懿旨前把虞審下了詔獄,鎮撫司先行一步,把人折磨的半死不活,暗衛本想試著找個機遇把人弄出來,成果隻能喂顆藥送他上了西天。虞審這些年是寒族的中流砥柱,這一死,連坐一撮人,清流又要傷了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