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把胳膊肘撐在桌上，一手托著腮幫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吃東西比人家操琴還都雅的人，一向把蕭瑾瑜看到不敢張嘴了。

“朕剛纔允你的事兒……”皇上一臉憐憫地看了薛汝成一眼，後退三步，“待會兒在這裡辦就行了。”

“嗯……”

“皇上請。”

“薛太師……兵戈是男人的事兒。”阿史那蘇烏轉頭看了眼蕭玦，此人肥胖得彷彿快被這身深藍的官服壓垮了似的，唯有那雙眼睛還是和本來在疆場上拚殺的時候一樣，幾年不見，清澈不減，通俗有增。阿史那蘇烏回過甚來看向仍挺著腰板跪在地上薛汝成，微眯著眼睛踱到薛汝成麵前，向薛汝成兩腿之間指了指，“薛太師，你這兒是男人，”阿史那蘇烏又指了指薛汝成的額頭，“可惜這兒不是。”

蕭瑾瑜淺含笑著，“皇高低旨給蕭玦和冷嫣賜婚了，三天後就辦喪事……冷嫣從將軍府出嫁，蕭玦的官邸還充公拾好，就先把冷嫣娶到王府裡暫住一陣，我這幾天脫不開身，你可情願幫他籌措一下？”

薛汝成漸漸跪直身子，幽深如海的目光投向站在牢門口的皇上，靜定得像是在朝堂上商討政事一樣，“皇上恐怕未曾想過，這些年打下來，若當真全由吳郡王如許的將領，與大汗如許的仇敵硬碰硬，我軍要有多少傷亡，要多招募多少兵馬，多華侈多少務農男丁，多投進多少糧餉？媾和不過是一時權宜，隻如果各為其主，仗就老是要打……能一向不溫不火的打著，對軍隊好，對百姓好，對國庫也好，何樂不為？”

阿史那蘇烏巴不得從速躲開這些文官落在他身上的儘是和睦笑意的目光，實心實意地說了聲好。

冷嫣一步站出來，英姿颯颯，威風凜冽，“在。”

“大汗，請。”

“我返來以後去顧先生那邊看平兒和烏蘭，烏蘭跟我說，她想她娘了，還問我，她爹甚麼時候帶她回家……”楚楚抿了抿嘴，輕皺眉頭，當真地看著蕭瑾瑜，“王爺，烏蘭才四歲，現在就讓她跟她爹孃分開也太不幸了，你能不能跟大汗說說，讓烏蘭先回突厥住著，等她戰役兒都長大了，再讓平兒把她娶來？”

“感謝王爺！”楚楚一句話喊出來，才俄然想起一件事來，“對了……王爺，我返來的時候十娘和穆遙都走了，趙管家說是唐捕頭帶他們走的，不曉得去哪兒了，也冇留個話。”

楚楚的眼睛裡頓時憂色滿溢“當然情願！”

楚楚聞聲木輪壓過空中的聲響就跑了出來，把蕭瑾瑜迎進屋裡，從窗下的小火爐上捧下一個沙鍋，盛出一碗熱騰騰的山藥排骨粥，送到蕭瑾瑜手裡，坐到他劈麵笑盈盈地看著他，“有點兒燙，你漸漸吃。”

聽到身份二字，楚楚想起一個她早就想問的題目，隻是先前感覺這個題目無關痛癢，現在統統都消停了下來，這個題目又顯得值得一問了，“王爺……你既然不是天子的兒子了，那今後還喊你王爺嗎？”

楚楚一時冇憋住，“投胎。”

皇上像是搜刮枯腸了一陣，才道，“記不得了……朕回宮讓人查查，有這小我的話就按律懲辦，如果查無此人，就隻能再給薛太師加一條欺君之罪了。”

蕭瑾瑜舀了半勺送進嘴裡，熟諳的鮮香，再加上麵前此人熟諳的笑容，蕭瑾瑜恍忽間有種錯覺，彷彿先前的統統就像是一場惡夢，一覺醒來，一片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