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國之初,陛下封賞有功之臣,多為諸侯,狄應敕封平沙大將軍,雖為武散官,但戰時可領百萬雄兵,傾國兵權在握,如掌慶朝咽喉命脈。奚諫之則為謝靈郡王,封地謝靈郡,一郡鹽鐵度支,並昔年資財,富可敵國。
這該如何是好?
一人褐麻長衫,灰幘束髮,腰繫革帶,一副鄉野村夫打扮。
狄應釘在原地,眉宇間更加深沉,四五個呼吸間,便下定了決計,咬了咬腮幫子,“你奉告府醫,先拿藥續著,務必保住性命,過個兩日就無恙了。”說完,大步拜彆。
未幾時,兩名同歲男人並肩而來,
“不知何故,謝靈王剋日腿疾複發,來勢洶洶,謝靈王世子四周延醫問藥,請了百十名官方郎中,全無半點轉機。”趙闕道。
狄瓊之順著他的目光探去,倉促一瞥,行者已跨馬走遠了,但還是被他認出,搖搖擺晃自斟一杯,語帶調侃,“果然氣勢不凡——”
馬蹄聲“噠噠”漸近,門客昂首去看,高頭駿頓時中年男人臉孔嚴肅,身後僮仆一起小跑,便歎了句,“好個氣勢不凡的老爺。”
狄應昏昏沉沉地抬開端,昏黃間隻見一名束腿短打的冠帽武夫自上而下傲視著他,“一人獨坐豈不寥寂,如果兄台不嫌棄,鄙人可與兄台共飲,如何?”
他承了他的嫡子之位,承了他的錦衣玉食,亦承了他的威名重壓,承了旁人奉承麪皮下的鄙棄與輕看。得失之間,他變作了博古架上的一件器物任人玩弄。
當初奚諫之傾全族之力跟隨尚未稱帝的尹城主,散銀濟民,舍資慰軍,領護府兵丁數次救駕於危難當中,對慶朝而言可謂舉足輕重。
狄瓊之成心曲解狄應嗬叱,一怒之下出了將軍府,回衙的路上,胸中鬱健壯難紓解,乾脆轉頭拐進了常去的一家酒樓,在大堂坐了。
二人齊聲道。
還是先行告罪?
“噓——”,立於右邊的守門仆人張廷收回氣聲,兩眼瞪他,做出口型,“你在何為!”
挨板子還是罰俸祿?
“唉······”,齊越一時忍不住長歎短歎起來。
世人皆道他生來含金,得天獨厚,比之深宮大內的皇子皇女亦不遑多讓,哼,悲哉哀哉,世人眼淺,隻要能逃出監禁的藩籬,他寧不要這潑天的繁華繁華。
“是”
柳音睨他一眼,神采間頗不覺得然,轉頭飄向狄應,“將軍夙來果斷,本日這般彷徨不定,但是有何難言之隱,若信得過我等,無妨直說。”
一人廣袖博巾,行動蕭灑,舉手投足放浪形骸,觀之頓覺魏晉之風複起。
點了鹿脯牛肉等五六碟醃製的飧食,和幾盤醋泡的嚼頭,又要了三壇杜康。
狄應單手擎住壇口,往闊口酒碗裡咕嘟咕嘟灌滿了,再往油漬滿布的方桌上一摔,捏起碗沿,舉頭便蠶食了潔淨,從嗓子眼到胃囊好似火燒般灼痛,卻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利落。
一杯一杯不計結果地往嘴裡倒,喝到鼓起時,如豪飲水,舌頭都麻痹無覺了。
“俗話說獨木難支,謝靈王獨腿行步已有多年,靠著一根木肢假腿整日上朝下朝參詳政事,想必極其晦澀痛苦。身心俱疲在所不免,日積月累,病症薄發,也在道理當中。”,柳音輕飄飄說道。
“柳音拜見將軍”
“嗯”,狄應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趙柳見他不語,便未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