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甚麼要緊的事兒，還大的過先生的身子？”白露見他喝了藥，忙奉上小米混著紅豆薏仁用砂罐熬了一個時候的米粥。

“喏。”

“世人皆言州牧敏於行而訥於言，本日一見，才知傳言不成儘信，是孤想當然了。”拓跋斂盯著他看了半晌，猛的長劍出鞘，“本日淩晨，孤接到傳信，才知州牧斬孤之兄善於馬下，兄長身為燕國太子，即便君長又是長兄，本日孤若斬將軍於此攬月橋，便是天下人亦無旁言可說，州牧竟然還敢與孤相會，是欺我大魏無人麼？”

“凜之前曾有言，殿下侍母至孝，如果凜本日喪命於此，殿下能夠猜一猜是否有人會為凜報仇？而如果有人替凜報仇，重演昇平十三年上京之圍，屆時不知北魏陛下是否也會護著殿下？”身前便是三尺青鋒，姬凜卻仍舊談笑自如，乃至在身先人馬想要搶至他身邊之時，擺手製止了他們的行動，“而冇了殿下，不知太洛稽庶妃與六皇子是否會被遷怒？”

“暮年隻知殿下精於內政，有能吏之能，本日才知殿下胸中丘壑，亦為當世英豪，若非今後在疆場上定然與殿下相見，凜願與殿下結為知己。”姬凜正色道。

“先不說夏季湖祭，再有兩個多月便是春耕之時，少不得要先做籌辦，你總不想你家先生我第一年任刺史便是泯然世人吧？”平陵禦放下碗筷，也不知是因為接著姬凜的動靜，還是飽腹以後隻感覺表情也好了幾分，他俄然就瞭解宿世閨蜜失戀後拉著他上街大吃特吃的行動。

“得州牧此言，本日不虛此行，至此州牧可放心，明日淩晨孤便率軍退出晉州地界，至本年年關再不相擾。”拓跋斂猛的拔劍出鞘，猛力砍向石橋，劍光一閃，在橋欄上留下一條深深的劍痕，“如有違誓，如同此石。”

“若非要緊的事兒，阿燕是決然不會打攪我歇息的，再者另有仲慈在哪兒，他的醫術你還信不過麼？”平陵禦咳嗽一聲，接過湯藥喝下。

如此等他忙完這一日的事情，昂首一看安設在蓮花漏，才知竟另有不到半個時候便是約定時候。

此時太陽便開端從西麵垂垂下落，全部天涯都被染成了瑰麗的深橘色，陽光暉映著玉輪河，水波粼粼，像一條長滿了鱗甲的金蛇，微微起伏的雪地閃現出深深淺淺的金色，河邊稀少的樹木的影子投射在水麵上、雪地上，拉長著彷彿埋骨於此地的英魂。

“孤少時最尚法家之言，及年長，各有瀏覽。”拓跋斂負手而立，語氣裡帶著淡淡的高傲。

“竟不知暮年還曾與殿下有一麵之緣。”姬凜微微一笑道，“久聞殿下精通漢學，本日一見公然如此，不知殿下是曉得百家之言？亦或獨愛儒家之道？”

“四殿下是聰明人，跟聰明人打交道卻要輕省很多，本日如果換了旁人，凜卻也不敢托大。”姬凜抬手摸了摸馬兒的脖子，後者睜著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湊過來，姬凜順手從掛在馬鞍旁的蔗糖袋子裡頭取出一小塊麥芽糖餵給馬兒，見它吃了，這才跨上馬背，“時候不早了，楊將軍還在前甲等著，走吧！”

“春秋之時，孔夫子曾立於河川之上，感慨逝者如此夫，不捨日夜。當年在上京曾與將軍有一麵之緣，彼時將軍與孤皆是少年郎，現在在此地相逢，你我皆已成丁，方知前人誠不欺我也。”拓跋斂目送下落日最後一抹餘暉沉入河水，方纔轉頭衝著姬凜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