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素雲扮的蘇三出了場，莫柳初扮的王金龍也出了場，莫青荷遠遠的坐著聽，一邊無認識的轉動手指上的鑽石戒指，抬手叫住路過的茶水博士，低聲道：“等散了戲，讓柳初在背景等我。”

莫青荷睡眼惺忪，滿身重量都壓在沈培楠的胳膊上，雷打不動的持續裝死，哼唧道：“彆吵彆吵，天高天子遠，讓我再睡會兒。”

莫青荷忙著摸牌，抬了昂首：“差的人剛走大半個鐘頭，再等等，說不準一會兒就到了。”

沈培楠一走七八天，莫青荷閒得無聊，每天聽完課就喊杭雲央和幾個梨園行熟悉的朋友來打牌，雲央是個最不甘孤單的人，立即呼應師哥的號令，周第宅一時花團錦簇，電話鈴響個不斷，門口的馬路停滿了人力車，車伕們冒著雨，等著接各位老闆的買賣。

他感覺，憑柳初的樸重脾氣，這會子應當還生著氣，但走到跟前就愣住了，莫柳初麵無神采，對著鏡子在卸妝，一隻青白的手瘦得骨節清楚，握住一條毛巾，一條條揩臉上的油彩，聞聲有人出去，頭都不抬一下。

雲間戲園離前門不遠，建於清末光緒年間，距今已經有三四十年的汗青了，莫青荷十七八歲時和莫柳初火伴，曾經當過這裡的台柱子，厥後因為戲園太舊太窄，底子包容不了越來越多的戲迷，他倆就改了處所，去了全北平城最大的百花大舞台，這座戲園子，少了兩位名角兒的支撐，也就漸漸冷僻了。

後院由杭雲央主持著正唱一出西廂，缺個張生，恰幸虧場的角兒內裡冇有唱扇子生的，莫青荷在客堂打牌，杭雲央穿戴一身白西裝，一手夾著一根極細的菸捲，另一手端著一隻香檳杯，點頭擺尾的走過來，靠著莫青荷的椅背，笑道：“師哥，今兒柳初是又不來了？”

“不是我說，莫老闆這一陣子的戲是真不可，說不出哪兒不好，可往那一站，就感覺缺了點兒精氣神！”

莫青荷還冇說話，杭雲央聽完，仰脖一口將香檳喝下一半，輕哼道：“呦，柳初師哥這是甚麼意義？每天請，每天不來，是真就忙成如許，還是嫌我們這裡侯門酒臭，不屑來相就了？”

莫青荷難堪的站著，無認識的又轉了轉手上的戒指，悄悄道：“師兄，我返來了。”

咣啷一聲響，內裡不知砸了甚麼東西，那老闆的語氣一下子變了，惡狠狠的連說了一大串，最後嘭的推開門，氣沖沖的往外走，莫青荷站在門外冇躲開，幾乎被他撞上，老闆冇好氣兒的掃了他一眼：“哎你誰啊，誰放你出去的，這是背景，不讓進……”

莫青荷一橫心，回身大步朝門內走去，小伴計站在門口，一見來了客人立馬打躬作揖，昂首瞥見是莫青荷，嚇了一大跳，指著他，結結巴巴道：“您不是，不是……”

日頭較著短了，剛過點鐘，天已經有了要黑的征象，半昏半明，像一張垂垂被被抽乾血的臉。戲園門口是一條馬路，路人三三兩兩的踱步疇昔，有的朝裡瞥一眼，麵無神采的又走了，也有的一臉不耐煩，謾罵著陰沉的氣候，莫青荷怕被人認出來，背過身假裝去看一張淋透了的大海報，腳下猶躊躇豫，策畫著等見了柳初，該如何開口。

說完斜著眼望著莫青荷，青荷不睬他，自顧自盯著牌，將一張九筒從剛壘的長城上劃疇昔，挑了個位置啪的一放，道：“彆胡說，柳初不是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