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培楠付了西醫大夫五塊賞錢,替莫青荷掩上房門,這才真正起了倦意,跟老劉兩人站在空蕩蕩的走廊裡打嗬欠,老劉欠身告彆,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莫青荷的房門。
未幾時西醫診所的大夫來了,打了退燒針後把莫青荷塞進被子裡捂著,青荷出了一身熱汗,迷含混糊的睡了。
莫青荷抱緊了懷裡的繡墊,亂夢一個接著一個,滿身火炭似的燙,盜汗卻滲入了被子,咬著下唇:“我冷,疼,師兄,柳初,我疼……”
“他們甚麼乾係?”
莫青荷仍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樣,應道:“從戎的有甚麼了不起,殺千刀的兔兒爺……”
一轉眼又是工人夜校,他和元生趁入夜偷摸溜去聽課,見那台上的人一身挺括的紅色門生裝,笑的馴良可親,說我們都是一家人,社會合作分歧,總有人刻苦受累,但精力自在劃一,靈魂生而崇高。
他流過三載五車的汗,背景又硬,終究紅了,自主流派,以唱戲的名義展轉北平,天津,流連在高官枕畔,會解摩斯電碼,會用身材通報動靜,會曲意巴結,逢場作戲,他的繁華和芳華都是疆場,以捐軀為目標,不見硝煙,步步為營。
十一歲,第一次去大戶人家唱堂會,進門先請一個安,再規端方矩的扣頭,師父給做了一身藕色花綾衣裳,他和元生被仆人賞了點心,一股腦的抓著往嘴裡塞,衣裳沾了油漬,回院子又是一頓好打。
不管是心機還是身材都被折騰的狠了,莫青荷身子清臒,到了後半夜開端發高燒,當夜在洋樓當值的隻要老劉一人,沈培楠的臥房又離得遠,莫青荷燒的短長也冇人曉得,蜷在床上睡一陣醒一陣,麵前亂夢紛繁,先是少年學戲住的大院子,夏季下大雪,棉被*的,他一個勁往元生懷裡拱,細條條的胳膊摟著元生的腰,呢喃道:“師兄,我冷。”
沈培楠嘲笑一聲:“北伐一完,黨裡哪個不是忙著打賭納賄販軍器、娶完姨太太養情婦?我這幾年連個房裡人都冇添的替兆銘賣力,打了大大小小幾十場仗,現在還就想歇歇了,他若連我捧個伶人都圓不疇昔,當真太傷兄弟的心了。”
坐在床邊的不是彆人,恰是沈培楠,披著件西洋式的白絨睡袍,手裡握著毛巾,腕子卻被莫青荷緊緊攥著。
老劉手裡的煤氣燈火苗顫了顫:“師座這是想帶他回南京?”
“這莫老闆在北平城裡紅的很,我怕這事如果鬨大了,讓蔣委員長曉得,恐怕要拿師座來揪汪主席的小辮子(1),不知師座如何籌算?”
“這倒冇傳聞,不過倆人是一個師父帶出來的,從小又一塊兒長大,總有些交誼吧。”
莫青荷把手滑進沈培楠睡袍裡摩挲他的胸膛,雙手解了袍帶,賴在他的懷裡不出來,小孩兒告狀似的:“姓沈的,沈培楠。”
老劉用煤氣燈照了照莫青荷的冇赤色的臉:“怕是連著一禮拜走路都不便利。”
十八歲那年,他和元生一個改藝名莫青荷,一個改名莫柳初,將一本共|產黨宣言捧在胸口,握緊右拳,在一間地下書店偷偷宣誓,我誌願插手中國共|產黨,擁戴黨的綱領,遵循黨的章程,保守黨的奧妙,對黨虔誠,為*鬥爭畢生,隨時籌辦為黨和群眾捐軀統統,永不叛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