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越來越少,終至於乾枯,本來泉眼的位置,隻剩下一個黑黝黝的地洞,冒出氤氳熱氣。
孤身一人,沿著山路來到天都峰下,師兄弟都在,經年未見,乍一扳談,相互都感到有些陌生。不知不覺,他們投向魏十七的目光已經變成了俯視,連說話的口氣都不成能像疇昔一樣密切。不過回想起來,他們曾經密切過嗎?魏十七的一言一行,向來都是客氣中帶著冷酷,他是一個旁觀者,隔著一段間隔,沉著地打量這個天下。
兩個時候後,他來到了苦汲泉。
魏十七不緊不慢登上天都峰,漫天飄雪,紛飛如雨,隻要他一人,穩穩走在山崖間。
他並不急於趕路,沿途看著蕭瑟的雪景,且看且行,一貫走慣的山路,閉上眼睛都曉得那裡落腳,那裡轉彎,魏十七感覺本身腿腳輕健,落地無聲,有一種禦風而行的錯覺。
等了半晌,不見有覆信,魏十七跳下山溝,把烤熟的鼠肉漸漸吃下肚,往嘴裡塞了幾團雪,毀滅火堆,解纜前去沸泉。
魏十七撥撩著溫熱的泉水,俯身喝了幾口水,感覺腹中饑餒,便到山林中兜了一圈,無移時工夫,拎著一串錦文鼠回到苦汲泉邊,利索地洗剝潔淨,尋了個避風的山溝,拾些枯枝生火烤肉。
風雪漸停,四野無聲,氛圍清冽而潔淨。鼠肉滴下的油脂落在火堆裡,濺起一串火星。魏十七把腦袋和內臟埋進灰堆裡,向火中添了幾根枯枝,站起家來到高處,曲起拇指和食指,含在嘴裡打了兩聲宏亮的呼哨。
能跟他密切的,隻要小師妹秦貞一人。但是秦貞並不在天都峰下,師兄弟們隻曉得她在天都峰用心修煉,半個月前還下山過一次,以後就不知所蹤。
“新奇的人肉!”那女子盯著魏十七不放,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腹中響起連續串雷鳴,“真餓呀,已經很多年冇吃到肉了,鮮血,內臟,骨頭,嗬嗬嗬……”
這是甚麼狀況?魏十七嗅到某種不安的氛圍,退後數步,心中警悟起來。
沸泉位於苦汲泉東百裡外的一處山坳裡,很遠就聞到刺鼻的硫磺味,那熟諳的氣味讓魏十七想起許礪和辛老幺,當初他們在沸泉邊打了一場,小師妹掉進沸泉裡,渾身衣服都濕透了,緊緊裹在身上,像一隻易推倒的小蘿莉。
她看上去很倦怠,在洞口趴了一會,不知哪來的力量,赤條條跳出來。瘦,真瘦,皮包骨頭,胸口像兩隻布袋,肋骨清楚可辨,手腳的皮膚都垂了下來,搖搖擺晃,的確就是披了一層皮的骷髏。
酬酢了一陣,魏十七道分袂去,留給嶽之瀾和宋氏兄弟一個背影。宋騏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師兄真是來也倉促,去也倉促……”他說這話的時候,不無羨慕,他們這一撥試煉弟子,又有幾人能像他一樣安閒。
“嗬嗬嗬,新奇的人肉,我聞到你的氣味了……”那女子乾笑幾聲,漸漸仰開端,長髮滑到兩旁,暴露一張乾癟的臉,眉毛很淡,丹鳳眼,鼻梁和顴骨崛起,嘴唇冇有半點赤色。
魏十七再次登上高處,打了兩聲呼哨,側耳聆聽,還是冇有任何迴應。他有些擔憂,莫非小師妹去了陰陽嶺?以她的性子,倒有這類能夠。
片塵不染,心無掛礙,是為安閒。
哨聲在夏季的山林間迴盪,久久不散。
那些並不悠遠的舊事,回想起來,就彷彿是一場夢,變得不那麼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