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黑龍潭下的這一方六合,畢竟是產生了甚麼。
蒙受工夫沖刷的惡果逐步閃現,肉身崩壞,藥石無效,他遍閱連濤山保藏的玉簡文籍,返本歸元,終究從《太一築基經》的小注中找到了一樁法門,以黑龍妖鳳的妖氣伐毛洗髓,醍醐灌頂,洗練肉身,或能渡飛昇之劫。但是對他來講,這樁拯救的法門卻來得太遲,黑龍不知所蹤,妖鳳在碧梧島,他待要抖擻求生,肉身崩壞已到了極限,遠赴碧梧島成為一場虛夢,貳心灰意懶,不得不沉入天驚峰下的地穴中,以玄陰地氣養護肉身,如果冇有不測,他將在暗無天日的地穴中熬過殘生。
風聲宏亮,呼,吸,呼,吸,一呼一吸之間,隻聽得宏亮的風聲,驚心動魄。
盛精衛悄悄感喟,掌門這一手“五氣朝元”的神通手到拈來,不帶分毫炊火氣,他雖參悟多年,很故意得,易地而處,仍要藉助五煙虛靈旗,才氣勉強發揮一二。傳承,天賦,毅力,機遇,他都不缺,卻始終被潘乘年死死壓住,及至飛昇失利,楚天佑順勢崛起,他隻得黯然退出,辭去風雷殿殿主之位,心不甘情不肯當一名供奉。
盛精衛順手剜下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塊,雙掌一搓,化作石屑紛繁落下,凝神細察,發覺妖氣纏繞不散,石屑相互融會,以極慢的速率固結複原。他不覺望了掌門一眼,道:“這裡並非實境,恐怕是一個絕大的幻陣,由黑龍的妖氣驅動……”
潘乘年拋出快意飛舟,載著卞慈卞雅追去,青燈符亦步亦趨,照亮了前程,魏十七禦藏雪劍,不緊不慢綴在厥後,卞慈緊緊抱住妹子,一雙妙目望著飛劍,既羨慕,又獵奇。
石林的氣象單調古板,仿若無窮無儘,盛精衛數度發揮“貪吃吞天術”,不想妖氣的泉源變幻莫測,一忽兒在前,一忽兒在後,捉摸不定,他垂垂有些沉不住氣,表情煩躁不安,看甚麼都不紮眼。
在那以後,他度過了很長一段頹廢的日子,一方麵是藉著醇酒婦人消愁,另一方麵是向潘、楚二人明誌。
半晌後,妖氣從遠處簇擁而起,盛精衛雙眸明滅著白光,辨識很久,俄然張口吐出一條拇指粗細的黑龍,妖氣凝化,活矯捷現,須齒爪鱗無一不具,遊動數圈後,散作氤氳妖氣。盛精衛長歎一聲,朽邁愈盛,這類程度的妖氣對他不堪大用,他咳嗽了很久方息,指著火線道:“就在……那裡了……”說罷,祭出一根困龍柱,寶光明滅,卷著他飄飄悠悠上前去。
潘乘年飄然踏下快意飛舟,足履山岩,極目四眺很久,低聲道:“成心機!”他緩緩探出右手,五指元氣纏繞,銳金,乙木,癸水,離火,艮土,生生不息,自成一體。
盛精衛登上石峰高處,吐出胸中濁氣,氣味悠長,乾乾癟癟一個老頭,前胸貼後背,連帶身形都縮了一圈,接著默運功法,極力一吸,四野狂暴的妖氣為之一空,儘數湧入他體內,如無底洞,儘多儘少吞噬得下。
青燈符暉映下,廣袤的石林業已消逝無蹤,一條百餘丈的黑龍伏在地上,甜睡不醒,如山,如嶽,神龍不見頭,亦不見尾,與它龐大的身軀比擬,潘、盛、魏、卞等人隻是纖細的螻蟻。
五指導出,一輪斑斕的光暈亮起,緩緩向外分散,光彩漸次暗淡,充滿這一方六合,就像一陣輕風,一道波紋,一曲幽歌,拂過,甚麼都冇有竄改,青燈符仍然懸在高空,光芒萬丈,快意飛舟仍然載著卞慈卞雅,魏十七仍然踏著藏雪劍,潘乘年和盛精衛仍然相對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