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族退走的動靜秘而不宣,隻在梅真人、蘭真人、胡不歸、文萱、支荷等寥寥數人間傳播,聞者心機各彆,暗自測度著這大勝的動靜,有多少水分。梅真人親身去拜訪魏十七,見了他一麵,長談好久才飄然拜彆,彆的連支荷在內,都被龍蝠阻於雪峰之下,悻悻而退。
蟲族的利劍懸在頭頂,不知何時會俄然落下,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大瀛洲各方權勢不約而同拋開先前的芥蒂,擰成一股繩,共劃一候著蟲族雄師的到來。
與魏十七所想截然分歧,蟲族底子冇有遣出雄師,來到大瀛洲的,隻是千足地穴巴蚿的一名弟子——首徒秦渠。
魏十七模糊感覺不安,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他與梅真人、陰元兒、胡不歸再三推衍,始終未能看破蟲族的意向。拂曉前的暗中,風暴前的安好,這是統統人的共鳴。
十萬鬼陰兵,折損了近半,這一戰大獲全勝,首功倒是要記給魔嬰宇文毗,若非他以魔氣點染海妖,覺得耳目,洞察羽族擊浪兵艦的意向,魏十七無從截殺羽族雄師,縱有萬般手腕,也隻能望海興歎,一旦羽族蟲族聯手踏上大瀛洲,他要麵對的,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苦戰。
那馬陸著地打了個滾,倏忽化作人形,身形高大,手長腳長,赤身赤身吊著個錘子,臉上塗滿了凶戾之色。他鼻翼張翕,重重哼了一聲,噴到兩道白氣,扭動頭頸伸展開筋骨,舔了舔嘴唇,彷彿感到腹中饑餒難忍,邁開大步奔入山林,無移時工夫便獵殺了一頭熊精,一口吸儘熱血,五指微一用力,扯開胸腹,先吃柔嫩的臟腑,再吃粗礪的熊肉,白骨嚼得咯嘣脆,吃得乾清乾淨,隻剩下一張熊皮。
阮青命鬼陰兵散入海中,將羽族屍骨一一撈起,剝取皮羽筋骨,精魂妖丹,不辨粗細,收於儲物袋中,儘數運回大瀛洲。魏十七獨立六合間,等了七天七夜,確認羽族業已踏上歸程,當下攜陰元兒、阮青、亢瓏兒並殘存的鬼陰兵,從海眼回到了荒北城盲海小界。
數息後,蟲卵破開一道口兒,一條小小的馬陸鑽將出來,像長了無數細足的蚯蚓,三口兩口將卵殼吃儘,意猶未儘,抬起半條身軀,抬頭望向悠遠的星空。蒼穹無語,寒星閃爍,一點微不成察的星力循著無形的軌跡來臨大瀛洲,不偏不倚,投入孵出不久的馬陸口中。
那會是真正的“雄師”,與之比擬,羽族的十萬之眾不過是滄海一粟。
他將熊皮往身上一圍,辨瞭然方向,大步投凍天山脈而去。
羽族雖退,蟲族猶在,魔嬰藏身於北海灣海陣眼中,如同冬眠在蛛網中的大蜘蛛,日夜搜尋蟲族意向,卻一無所得。他得毗耶桫欏佛之助,在碧蓮小界中用心修煉,成績兼顧,重回荒北城,即拜在城主門下,成為他第二個親傳弟子。此番宇文毗奉師尊之命,將浩繁耳目撒入淵海要地,幾近耗儘魔氣,熬得燈枯油儘,皮包骨頭,雙眼深深凸起,像個風一吹就會倒的癆病鬼。不過這癆病鬼倒是魏十七最為倚重的親信之一,荒北城裡裡外外,無人敢小覷他,即使有人思疑他的來源,也隻在心中嘀咕幾句,不敢暴露半點口風。
淵海潮來潮往,無有一刻停歇,波瀾當中,一截枯木載沉載浮,闖過猖獗暴雨,穿過驚濤駭浪,沐浴過熙和的陽光,沐浴過月光和星光,一起向西,終究被海水推上了大瀛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