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冇有分開，即便在最危急的時候，他仍然保持復甦。紫陽道人本身難保，腐敗已是強弩之末，他若在眾目睽睽之下逃出流石峰，那便是自棄於崑崙，再也回不來。六合大變期近，孤身竄匿，隻要死路一條，崑崙是他獨一的依托。

視野垂落在左手手背上，那道灰色的印痕，像新月，像傷疤，他俄然瘋了普通，從蓬萊袋中取出一塊塊天妖的血肉，看都不看一眼，塞進嘴裡，生生吞入腹中。

“現在是誰壓過誰一頭？”

站在青冥閣上，熱風劈麵，六合之間一片蒼翠，隆冬已悄但是至。魏十七漸漸坐倒在地，以手撫胸，悄悄咳嗽兩聲，又兩聲，再兩聲，他越咳越短長，猛地噴出滿口淤血，手腳抽搐，爬不起家。

“我們都很好……”她輕聲道，“我很好，餘瑤也很好，我們一向在等你。”

石壁雖破，禁製猶在，一道道白光閃動不定，氣候元氣竟不得泄出，兀自緩緩上升，淹到了喉嚨口。

魏十七不要命似的吞食著血肉，元液愈漲愈大，終究崩潰為溪流，溪流強大為江河，江河會聚為海潮，左衝右突，奔湧彭湃，卻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身軀鼓脹，手腳粗了一圈，毛髮根根倒豎，恍忽間，他彷彿又回到悠遠的疇昔，在老鴉嶺孜孜不倦地修煉嘯月功。

魏十七奸笑一聲，探出左臂，一把將妖丹攫入掌中，狠狠奪回，趁著符籙尚未勾連複原，藏雪劍從右臂彈出，劍身大半冇於骨肉中，暴露藍幽幽一截鋒刃，刷刷刷劃出一個龐大的“之”字，將符籙一斬到底，齊齊破開。

“不要惺惺作態了，這不是你的性子。一為之甚，豈可再乎，罷了，罷了，罷了……”紫陽道人連說三個“罷了”，隱退於腐敗體內。

“掌門不拘末節，不吝己身，一劍定乾坤，可敬，可歎。”

妖丹色作青黑，足有雞卵大小，才離雙唇，即墮入石壁，不等符籙亮起，禁製策動，一條龐大的巴蛇突然閃現，口眼舌鱗彷彿蝕刻於石中，將身軀悄悄一掙，石壁狠惡顫抖，四分五裂，化作酥軟的碎石，片片剝落。

魏十七能夠瞭解他的設法，固然易地而處，他不會這麼做。

醒來時，已是三年以後。

“嗨，你好嗎？”魏十七牽動嘴角笑了笑，跟她打號召。

魏十七禦起藏雪劍，稱身衝了出去，麵前一片光亮，朝陽射出萬道金箭，暉映著天空、大地、山川、河道，人間萬物，沐浴在煦暖的陽光下。

“弟子有負掌門厚望。”

魏十七心知是紫陽道人借腐敗之口跟他說話，微微躬身，道：“掌門恩重，弟子不敢。”

一燈如豆，照亮了她的臉，昏黃的光微微跳動，她喝一口熱茶，怔怔想著苦衷。

秦貞“呀”叫了一聲，麵紅耳赤，表情卻垂垂開暢起來。

腐敗立於青冥閣上，遙遙相望，“呼哧呼哧”咳嗽了好一陣，才緩過勁來。在極北之地的高空，工夫之力沖刷著青冥劍，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朽邁，將魏十七收於劍域，投入石室，催動鎮妖塔剝離靈魂，已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這八個字模棱兩可，包含了無數意味，紫陽道人感喟一聲，道：“拔一毛利天下而不為……利天下，願，雖拋頭顱灑熱血而不辭，不肯，雖一毛而不能取。流石峰上，你是第一個把話說透的。旁人覺得太一宗盜取六合元氣而不知回報，刻薄無私，卻不想這句話的關頭在於，以利天下之大義強加於人，雖取一毛而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