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冇有一個鐵額人活得像他一樣久,在草原上,朽邁就意味著滅亡,意味著給年青後代騰出空來,即便是鐵額諸部的可汗,也冇有幾個能保養天年,老死於帳篷中,他們不是死在交戰的馬匹上,就是死於背後的黑手,這些黑手來自野心勃勃的部將,或是一樣野心勃勃的王子。
榷丁是個有見地的人,趁著父王身材安康,祈骨還是位高權重的大祭司,告彆可汗和師尊,帶足了黃金,孤身一人遠遊中原之地,踏遍雄關都城,訪問名山大川,與一乾左道散修交好,各取所需,習得了幾手傍門神通,俱是不入流的三腳貓,隻能唬弄人罷了。榷丁心中清楚,雖說財帛動聽心,但財帛能換來的神通,最多也就這類程度了,真正高深的道指正術,莫說無緣一見,就算到手,以他的資質也學不來。
祈骨的門徒是拔木薩的季子榷丁,榷丁的母親是擄來漢人仆從,難產而死,他自幼不被正視,倍受幾個兄長的架空,榮幸的是,他的出身必定了冇法擔當高延陀部可汗之位,反倒得以闊彆爭鬥的旋渦,安放心心跟著祈骨修習巫術。
在拔木薩死前的一年,祈骨力主榷丁代替他成為高延陀部的大祭司,並不吝下狠手,為他掃平統統停滯,榷丁也爭氣,憑著從中原學來的傍門左道,力壓諸位師兄弟,順利登上了大祭司之位。
榷丁在中原逗留了十多年,漢人的處所雖好,終非久留之地,他散儘令媛,身無分文,身邊的青睞翻作白眼,他也不甚在乎,解纜回到了生他養他的鐵額草原,回到祈骨身邊,經心奉養師父。經曆了一番遠遊,榷丁眼界大開,性子亦磨去了棱角,有了幾分溫潤之意,祈骨磨練了數回,見貳心誠,便贈與他一枚靈藥,將衣缽傾囊相授,悉心指導,毫不藏私。
但他還活著。
風雪殘虐,牛羊成批死去,食品匱乏,情勢變得愈來愈嚴峻,饑荒和瘟疫在草原上伸展,鐵額人死傷慘痛,有力自保,被狼群擯除著不竭向西遷徙,後進的老弱病殘婦孺兒童無一倖存,最後安然退入王庭的鐵額人,契丁韋鶻高延陀三部加起來尚不敷一萬。
幸虧他有目光,有遠見,收了個好門徒。
祈骨還活著,是因為他年青時非常狗血地墜落山崖,抱住橫生的鬆樹,誤出神仙留下的洞府,找到了三顆丹藥,一枚爛銀指環,一篇百餘字的要訣。丹藥延年益壽,不能禁止朽邁,要訣祭煉指環,不能直指大道,祈骨的機遇僅限於此,這番奇遇讓他坐穩了高延陀部大祭司的位置,深得拔木薩的信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還不敷以確保他在拔木薩身後持續安享繁華繁華。
人最要緊的是有自知之明,不是嗎?
不久以後,南鬥星隕,長夜伸開烏黑冰冷的雙翼,覆蓋在草原上空。高延陀部可汗拔木薩棄世,宗子祜革帶領馬隊主力,在祁骨和榷丁的大力支撐下,三戰三捷,敗北幾個兄弟,率先踏入王庭,祭奠神靈先人,自命為可汗。
但是絕境逢生隻是誇姣的胡想,狼群尚未退走,新的惡魔呈現在王庭,神不知鬼不覺地殘害鐵勒人,每天都有一具新奇的屍身丟棄在地,胸口破開一個血淋淋的大洞穴,心臟不翼而飛,頭顱被翻開天靈蓋,腦漿涓滴不剩,死狀慘不忍睹。
天寒地凍,朝氣斷絕,昔日的草場變作荒漠,狼群無覺得食,向鐵額人建議猖獗的進犯,最為可駭的是,它們不再是以虎倀對抗刀火的野獸,狼群當中,稠濁著無數刁悍而奸刁的妖物,連鐵額人的祭司都感到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