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知,我知。
“喀嚓”,忽視嘴裡嚼碎的一顆沙子,先生一頓,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隻是蘇玨聽他們提及長青,心中又是另一番滋味。
怪隻怪楚羿棋風淩厲,妙手鬼手層出不窮,常常一不留意,便被殺得個措手不及,鬼哭狼嚎。
冇見過這麼能催棋的……
喂完先生,蘇尚又歪著頭湊至棋盤跟前。就這麼獵奇地盯著棋局一陣,卻狠狠地皺起了眉頭:“莫非是覆盤?黑子是先生?”
聞言,李堯笑笑,卻亦未再對峙,又坐了半晌便帶著家仆分開,隻留下那一摞修仙論道之書。
他這邊咬牙切齒地幾次揣摩,始終想不出個對策。
蘇玨不滿地嘟囔著,昂首白了楚羿一眼,但冷不防窺見其微揚的嘴角,便覺此人多數是用心為之。
蘇玨瞪著兒子,倒是一臉駭怪。
“到你落子了。”
“嗯。”楚羿點點頭。
哼……小人得誌。
楚羿卻似見怪不怪,麵上笑意未減,正欲啟口,卻聽得窗外有孩童怯聲怯氣地低聲叫道:“蘇尚——蘇尚——”
開初因為魂體不能諳練地從笥中取子、落子,一盤棋要下完,常常得花上四五日的時候,直累得人精疲力儘。楚羿則在一旁不聲不響的作陪,不管這棋下得如何遲緩,麵上都未有過不耐之色。
因而,黑子整片墮入危局,是劫,但黑子偏又打不動,非常毒手。
手中黑檀描金扇蕭灑一展,談笑風生,神情自如,便好似忘懷前塵普通,舉手投足間再無逾矩之舉。亦不見難堪之色。
補與不補,不過一處寄身之所,何必勞師動眾呢。
蘇玨看著棋盤,不覺一挑眉。蘇尚這一著,竟是棄右下白子危急之地於不顧,獨自深切黑子要地。
楚羿但笑不語,隻衝他擺了擺手。
全然忘了方纔還說人家是君子,蘇玨冷哼一聲,將心神凝於右手之上,緩緩從笥中取出一子。
……
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陣,楚羿便提出想跟他借些道家玄術的書來讀。
“先生,那我走啦。”
天公作美,連續淋漓了幾日的細雨終究收了勢頭,天光放晴,草木清芬,唯有村間的路上,還留了幾分泥濘作念。
精美至極!
楚羿不答,隻是側首反問:“何事?”
蘇玨這些天已同楚羿連下了幾盤棋。
一人一鬼遂同時向白子落定處看去。
“有了!!”蘇尚目中靈光一閃,俄然大呼一聲,抄起笥裡的白子敏捷落於棋盤之上,“這叫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李堯麵龐溫雅討喜,即便提及狐妖來麵露癡迷神馳,亦無低俗下賤之感。
而劈麵的先生見了四下無人,棋笥中白子猶自翻攪個不斷,倒是冷靜垂下眼來,不再多言,隻是唇邊的笑意又無端放大了多少。
“去吧。”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可貴他還記得一句……如何?你便要留下這一步棋嗎?”
“那白子是誰啊?”蘇尚嚷道:“下得這麼臭?!”
開初隻覺這子下的莽撞果斷,但是再細心揣摩一番,卻發明白子這麼一來,竟斷開了黑子的氣。
蘇玨本來便對解縛之事不抱幾分希冀,可見楚羿一有閒暇便埋首其間,又覺此人開闊,言出必行,當真是君子。
真是一塊甜糕,兩番心機,其中妙趣,實不敷為外人道也。
鬥室內,楚先生於棋盤前安坐,緩緩開口,麵上倒是一派閒適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