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堯繞疇昔看了看那些磚瓦，撿起一塊拿在手裡，問：“隻要這些？”

蘇玨心頭一跳，抬眼便撞見楚羿如黑瑪瑙般的眸子，清澈清澈的，帶著難以粉飾的期許。

楚羿不覺得然：“可貴他花甲之年，還是懷揣赤子之心。飛白隻知，自有堯舜以來，朝代興衰更迭，庸君名主，奸佞仁臣，細數起來，亦無一人庇儘天下寒士。不管興亡，百姓皆苦。”

蘇玨俄然感覺這束縛一斷，便也斷了他與這陽間間獨一的聯絡。這麼一想，心中竟模糊生出幾分不捨。

未幾時，一個年近古稀的小老頭一溜小跑地奔了過來，似是已從部下人那邊明白了起因，此時滿額的大汗，見了李堯便倉猝作揖解釋，說當日來測量預算用度的是自家小兒，犬子年青，入行不久，下料有誤，望大人包涵啊！！

隻是他尚未走出幾步，身後竟變故頓生。

“白雲觀中的文籍公然不是俗家之書能夠對比的，固然隻是些外相，卻已廣含天、地、人間之象。可惜終是半句未提縛魂一事……想來也是，這縛魂之術，旨在把持幽靈為人所用，屬邪法，若被心術不正之輩拿去妄用，結果難料。凡是修仙練道之人，為防有人走上歧途，定不會將其此法等閒示人的。隻怕正如均存先前所言，若想知悉咒縛之事，或許唯有親身去一遭白雲觀了……恰逢兩今後書院補葺，我正可抽暇前去。”

李堯看著他，嘴邊似有未儘之言，欲言又止，隨即倒是一笑作罷。

李堯被楚羿這般盯著，倒也安然。他這戲演得粗糙，本就隻為讓楚羿點頭，現在目標達到，自是不屑心虛諱飾。因而手上摺扇一收，衝那人一笑，好言道：“不過舉手之勞罷了。飛白剛纔說寒來暑往，但求飽食無災。隻是整日裡風吹雨淋，寒涼入體，日子長了，身材不複安康，又怎能算無災？最怕是年青時未有所覺，到老來多病纏身。身材髮膚受之父母，總要好好照顧纔是。何況若長此以往下去，我亦忍不住要擔憂，你便真樂得見我為此坐立難安？”

隻是笑過一陣，李堯卻垂垂斂下笑意，悄悄地看著麵前工匠忙進忙出，歎道：“隻是這人間為秋風所破之茅舍，又何止麵前一座？可歎當年杜工部弘願，得廣廈千萬，大庇天下寒士。”

“公子謹慎！！！”

“飛白！！”

油燈一點如豆，楚羿將書翻過最後一頁，合上，淡淡啟口。那昏黃的光暈在他的眼睫下投下淡淡暗影，襯得整小我愈發得怠倦蕉萃。

工匠答道：“另有一些，都在房後摞著呢。”

可怎生是好？

李堯拉下臉來，微微眯著眼，不怒而威，哪另有半分風騷公子的模樣。

“叫你們工頭來發言！”

聽了工頭解釋，李堯這才麵色稍霽，他負手想了半天，遂言道：“既不是成心為之，倒也情有可原。隻是李家雖家業殷實，銀子卻不是用來打水漂的，這一分一毫都是要用在刀刃上。你們整日裡風吹日曬也非常辛苦，這多出來的磚瓦，我不消你折價退還，卻可願多加些工時賠償？”

蘇玨轉頭看他，那人倒是久久不見下文。

筆跡七扭八歪，同之前如出一轍，隻是其上模棱兩可的言語，卻叫民氣裡長了草，手心出汗。

蘇玨實在被這話蟄了一下，內心不是滋味。

恐怕彼時纏綿意去，便是一朝天上，一朝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