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
“方纔那兩人辯論之事,你覺得如何?”
一個本已經吃得差未幾碗盤皆空,另一個則是飯菜方纔上齊,後者卻美意聘請前者同食,前者一番推拒,自是恭敬不如從命,便又朝小二要了壺好酒。
言罷一歎,遂又伸脫手來,一臉慈愛地在那少年初上摸了摸。直摸得那少年瞪大雙眼,半天轉動不得,抿著唇,滿臉地青紅交叉。
小九眨眨眼,還來不及收了視野,就被逮了個正著,麵上一熱,衝著楚羿嘿嘿笑了:“冇、冇甚麼……公子,方纔那字條上寫得甚麼?”
眼看著那隻手便要貼上臉頰,少年木木的,竟有些不知所措。
師出同宗,親上加親,兩人同時看向對方抱拳的雙手,再對視,竟是哈哈大笑出聲。
所謂“食不言寢不語”,兩人悶聲不響地吃著飯,在這高談闊論,劃拳行酒的喧鬨大堂內,的確無奇可述。
將手探進少年發間,楚羿悄悄捉起那不知何時落進發中的枯葉屑:“你可真不像個小廝。”
隔壁兩人一個來自江南,一個來自西北;一個剛進京月餘,一個已在京中住了三個多月。
楚羿額前一層虛汗,目光冷凝,仿若大夢初醒般直直盯著麵前少年,片刻後鬆了雙手,才略失神地應道:“無事……走吧,歸去了。”
二人對於清流先生出身,也自有一番熱議,甚是猜測沈清流便是已故的郭太傅本人。先不提從未有人見過沈清流其人。便是他一介平常布衣,身無官爵,又是用何手腕得太傅喜愛,於一夕之間名滿南疆北地的?
“嗯?甚麼?”小九茫然地昂首。
“我?”明顯未推測身邊之人會有此一問,小九有些著慌:“我、我從未讀過清流先生之著,實不敢妄加評斷……”小九麵露難堪,卻見楚羿目光一向未曾拜彆,似定要從他這裡聽個答案,因而隻得考慮再三,謹慎道:“隻是方纔聽聞那句‘以心為眼’,細想下來,倒是很有幾分事理。”
事發俄然,周遭百姓驚呼間倉猝閃避。
“爺慢坐,有道是四海皆兄弟,相逢即有緣,看二位模樣,定是研討那大學問的!您們談天,小的插不上嘴,這就給您們上菜去!”
但是可惜的是,本覺得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但不知何時,兩人聊著聊著,竟因為沈學學派間的分歧而垂垂起了吵嘴。
誰啊?兄台這是見著皇上出行了?
四目而對,小九一怔,喉結滾了個高低,遂乾笑兩聲,道:“清流先生大名,都城中人儘皆知。何、何況我於大人府上待得久了,經常聽聞大人提及,耳濡目染,以是……便曉得一些……”
那是……
西北墨客亦點頭,又援引了諸多沈清流筆下的詞句。格物致知,誠意正心,先生實在叫民氣下愛護。
一人說這天子腳下真是深不成測啊!疇前在故鄉,路上遇見個四人肩輿都得站下來瞅瞅,哪比得了這都城啊,四人小轎到處可見,時不時還能遇見那銀頂黃蓋的八抬大轎!
聽二人來往之言,這清流先生,確乃怪傑也。其言便如其名,被世人譽為亂世清流。其書中所論,多為儒學的釋義與致用。若將孔孟之道比作箭矢,那清流之說便是良弓。弓滿箭發,一擊而中,直教人茅塞頓開,豁然通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