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明內省幾乎失態,忙用袖口擦拭乾了雙眼,慈笑道:“不礙得,東方叔叔經不住花粉,每逢春暖花開便要犯一陣眼疾。”
待到東方明覆蘇來,早已不見了江上的點點輕帆,卻發覺所乘小舟已流落至一處陌生水域,周遭風景亦是前所未見。他低頭旁觀江麵,本應清湛的江水不但渾濁不堪,更似突變成赤褐色,更有一道道旋渦緩緩升起。
江邊風景固然晴美,但腐敗時節卻總教人黯然神傷。這崔九說著說著竟聲淚俱下哭泣起來。那果兒雖幼,竟似也懂了爺爺悲傷之處,俄然哇哇哭道:“我不要爺爺死,不要爺爺死!”
東方明昂首拜道:“大嫂與我父子二人恩典如山,若冇大嫂當年幫扶,恐怕我父子倆本日還不知到那邊流落。大恩不言謝,我東方明至死銘記於心。”
“彆胡說,東方先生常日裡馴良的很,龍王老爺怎會和他過不去?”另一人替他叫屈。
東方明未接話茬兒,在小桌上放開文房四寶,說道:“九叔,要如何寫,您說吧!”
小子墨內心卻明白父親東方明從無甚麼眼疾,父親現在眼眶潮濕,此中的痛苦他也能體味三分。每逢腐敗,村裡人都要上墳掃墓、祭奠宗祖,唯獨父親從不拜祖祭親,更不向旁人提及家中宗脈傳承。小子墨自明事理以來,每逢問到母親東方明或是單獨墮淚,或是啞口不提,總之向來不讓他曉得。小子墨縱有百般委曲,每次也僅能哭鬨一番罷了。現在他年事又長了一些,深知父親為哺育本身不辭江上馳驅、含辛茹苦。故而每次看到父親傷感落淚,小子墨垂垂不再哭鬨,反而聰明靈巧了很多。
“爹爹何故又在感喟?”小子墨體貼道。
如此恩典,何故相報?東方明呆呆鵠立,心潮翻湧。少時卻見豔陽正懸,已到晌中午分。想是若再思憶下去,隻怕又要勾起悲傷舊事,枉負了這良辰美景,便攜小子墨上登上漁船,奮力一撐船篙,闊彆江岸,駛向中流。
東方明萬未推測那片黑雲移速如此之快,瞬息間天空竟已全暗了下來。說來邪門兒,便在此時江上俄然颳起大風,掀起狂濤怒浪。火線數十丈遠水麵兀的捲起一條水柱,那水柱扭轉極快,且越卷越大,越卷越高,直入黑雲。
東方明眼瞅兒子一片純真表情欣喜,道:“爹爹不感喟了,我們莫孤負了麵前這大好風景。”說完二人向船頭走去。
東方明雖粗布草鞋的穿扮,渾身卻散逸著墨客之氣。他瞭望金光粼粼的水麵,一邊痛飲美酒,一邊大聲吟誦:“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虎魄光。但使仆人能醉客,不知那邊是他鄉。好酒!好山!好水!好處所!”不覺詩興漸濃,回身對兒子吟道:“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小子墨脫口對出下句。他又連吟了幾句,小子墨一一對答如流。
“墨兒,彆怕。要變天了,我們這就歸去。”東方明不由想起崔九叔曾向本身講到,傳說百年前這裡的江水也曾變過色彩,厥後三年當中,花溪村瘟疫一年,絕魚兩年,洪澇三年。這小小漁村幾近是以絕跡。他不敢再多想,隻得拚儘滿身力量劃槳,江麵卻好似越行越寬,始終冇法到達江岸。
圍觀者看得大笑,此時一個在人群外的漁父聞聽有人正議論東方明,遂擠進身子說道:“明天我還見他父子倆在江上行船,本來我的船遠遠跟在他們前麵,可還冇來得急喊上話,他的船俄然就冇影了。厥後我看這江上要變天便收了船,回到岸上卻也冇見到他們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