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我耗儘滿身力量跌坐在一旁,看著他身下的幽幽冥焰煙消雲斂……那烏黑的長睫幾不成察地動了動,我一時竟像被施了定身術般不得轉動,楞楞瞧著,直到內裡轉角處傳來一陣衣襬摩挲的聲音,我方纔一驚而起,化了身形藏匿在一棵未燒儘的靈芝上躲入這鬥室的牆角裡。
“穗禾要多謝六殿纔是,此番若非六殿於混亂當中眼明手快,又如何留得住……”
漸漸地,唇麵上有了軟熱的觸感,漸漸地,鼻尖亦碰到了另一方挺直的鼻梁,漸漸地,部下貼緊的不再是一片空虛沉寂,有甚麼正隔著我的手心隔著一方胸膛緩緩地、不緊不慢地搏動了一下,又一下……
女的是那穗禾,男的……衰老渾厚地陌生,我提起的心又沉沉地溺斃在深潭裡。
我不答話,低頭沉吟半晌,實在想不明白這穗禾公主頻繁出冇魔界幽冥所為何事,遂作罷。
我立足在忘川邊,漫無目標地望著虛空的川水,一望便是半日。渡船的老爺爺將旱菸杆在船沿磕了磕,清了清滄桑的嗓子,不經意道:“老夫剋日除了女人外,夜裡倒是常見著一人,此人除卻十二年前見過一次,比來倒是夜夜都從這忘川口坐渡船到劈麵的魔界去。”
……
是夜,小魚仙倌公文繁忙不得空來監督我寢息,擺佈我也睡不著,乾脆用打盹蟲迷暈了把守我的離珠,又用離珠苦澀渾厚的夢境勾引那饑腸轆轆的魘獸去食,擺脫了這兩隻後,我便飛去了忘川,付了少量渡資後,老爺爺穩穩鐺鐺將我渡至劈麵幽冥入口處。
心中有一個激烈的念想,想要再碰碰他,再看看他,僅僅如許一個簡樸的念想,竟讓靈魂到身材都巴望地要炸裂普通疼痛。我曉得是那節製我的降頭術又開端發作了。這降頭術定是他十二年前在我身上種下的!是不是……是不是隻要將他救活,我便會病癒?便會擺脫這巫蠱之術?
我趴了好久,好久,喉頭哽咽,直到那些搖擺燃燒冇有溫度的冥火燒得我身心劇痛,方纔按捺不住地抬開端。
兩人對話饒是我用了神通亦聽不是非常逼真,時斷時續。
一雙長長的眼睛黑如沉墨,深不見底……
我怔怔然,本來,他留下的僅是一縷形魄……
我俯身貼在那木樁圓圓的斷麵上聽了又聽,確認冇有任何響動後,方纔伸手沾取一滴露水要遵循方纔穗禾所作刻畫那年輪,怎奈手指卻一下不聽使喚,連指尖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我強自壓下心頭阿誰盤亙了十二年的期望壓下那些久久不能停歇的彭湃念想,用左手大力地握緊右手的手腕,勉強平複下顫抖,一圈一圈反覆描畫了一遍樹輪……
我支撐著身材從地上站了起來,亟不成待地疾行幾步到他跟前,不顧那些劈麵而來看似有害卻燎人靈魂的冥火,踩過那些張牙舞爪的護法靈魂罔顧他們的尖牙利齒刺穿我足底的湧泉穴,撲到他的身邊,伸手撫上他的臉頰,卻不想甚麼都冇有觸到,指尖隻是穿過了一片虛無,穿空而過。
十年,一千零九十五萬斯須……畫儘了萬張紙,方纔捱過。
滿麵土屑悄悄刺著我紮著我,逼迫著我一點一點抬開端來,僅僅一眼,我便又俯麵趴回地上。有東西自我的眼尾漫溢而出,那些久違的我覺得再也流不出的液滴一顆一顆滲入了我麵下乾枯的泥土中,小小聲地嗶剝作響號令著。我不敢昂首再看第二眼,不曉得如許的幻象會不會一眼即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