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燈大師聽聞全真教喪失不大,心中欣喜不已,連道幾聲佛號,恭賀全真教得脫大難。方誌興連連回禮,謝過一燈大師。
一燈大師見此,臉上大有體貼之色,低聲道:“又要發作麼?”慈恩道:“弟子一起上老感覺不對,隻怕又要發作。”俄然間跪倒在地,雙手合什,說道:“求佛祖慈悲。”他說了那句話後。低首縮身,一動不動的跪著,過了一會。身子悄悄顫抖,口中喘氣,漸喘漸響,到厥後竟如牛吼普通。連板屋的板壁也為吼聲震驚。簷頭白雪撲簌簌地掉將下來。
兩人正說話間,忽聽得嗆啷啷兩響。慈恩從懷中取出兩件黑黝黝的鐵鑄之物,喀喀兩響,將一件黑物扣在本身腳上。本來是副鐵銬,另一副鐵銬則扣上了本身雙手。
“獵人見母鹿堅信死義,捨生守誓,誌節丹誠,人所不及;又見三鹿母子難分難捨,惻然憫傷,便放鹿不殺。三鹿悲喜,鳴聲咻咻,以謝獵者。獵人將此事稟報國王,舉國讚歎,為止殺獵罪過。”
慈恩聽了這故事,淚流滿麵,說道:“此鹿全信重義,母慈子孝,非弟子所能及於萬一。”一燈大師道:“慈心一起,殺業即消。”慈恩應道:“是!”一燈大師道:“若要補過,唯有積德。與其痛悔疇昔不該作之事,不如此後多作應作之事。”說著微微感喟,道:“便是我,平生當中,何嘗也不是曾做了很多錯事。”說著閉目深思。
一燈大師道:“疇前有隻母鹿,生了兩隻小鹿。母鹿不慎為獵人所捕,獵人便欲殺卻。母鹿叩首要求,說道:‘我生二子,幼小無知,不會尋覓水草。乞假片時,使我奉告孩兒尋食之法,決當返來就死。’獵人不準。母鹿苦苦要求,獵民氣動,縱之使去。
一燈大師持續念偈:“若人罪能悔,悔已莫複憂,如是心安樂,不該常念著。不以心悔故,不作而能作,諸惡事已作,不能令不作。”他唸完偈後,慈恩喘聲頓歇,呆呆思考,低聲唸叨:“若人罪能悔,悔已莫複憂……師父,弟子深知過往各種,俱是罪孽,煩惱悔恨,不能自已。弟子便是想著‘諸惡事已作,不能令不作。’心中始終不得安樂,如何是好?”一燈大師道:“行罪而能生悔,本為可貴。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
這慈恩恰是鐵掌幫幫主裘千仞。當日在華山絕頂頓悟前非,皈依一燈大師座下為僧。這位白眉老衲,便是與王重陽、黃藥師、歐陽鋒、及洪七公齊名的一燈大師。裘千仞剃度後法名慈恩,誠懇皈佛,儘力修為。這一日一燈大師在荊湖北路隱居處聽到弟子朱子柳傳來的資訊,得知全真教有難,便帶著慈恩前來終南山。哪知緊趕慢趕,到頭來還是晚了一步,隻見到終南山漫山火光,徒自感喟。
一燈大師聞言搖了點頭,對此不肯多說。而慈恩心中煩躁,老是難以禁止,聽到方誌興所言,怒喝道:“小子懂的甚麼,在這胡說八道!”
方誌興那裡敢在一燈大師麵前失了禮數,連道不敢,回道:“貧道方誌興,家師廣寧子,不敢當大師垂詢。”
再過半晌,慈恩的吼聲更加短促,直似上氣難接下氣。一燈大師緩緩的道:“不該作而作,應作而不作。悔惱火所燒,證覺自此始……”這幾句偈語悄悄說來。雖在慈恩牛吼普通的喘氣當中,仍令人聽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