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少棠不在客堂,她衝了一杯醒酒的蜂蜜水,加了檸檬和冰塊,端著上樓。長夜寥寂,木雕樓梯幽深盤曲,靜得她能夠聞聲本身的腳步聲,她漸漸地走到他的房門口,遊移了一下,畢竟推開了門。
阮少棠麵無神采地望著她的眼睛,一雙黑沉的眼睛安靜無波,卻又像千年冰山裡頭的深潭水,寒氣絲絲縷縷,無聲無息,悄悄流淌,彷彿能把她的眸子蝕出兩個洞來。
岑溪朝他走近了幾步,雙手捧著水杯遞疇昔給他。
她伸手抹了一下眼睛,卻感受不到痛了,約莫是痛得麻痹了,反倒癡鈍了,一時板滯地躺在地上。直到眼看著他的身影一動,才俄然嚇得回過神來。她隻當是他要走,因而手腳並用地一骨碌爬起來,撲上去抱住他的腿。她隻曉得,她不能讓他走,如論如何,明天早晨她都不能讓他走。
“你信麼?”
“我講個故事給你聽,疇前有個傾國傾城的公主斷念塌地愛上了一個男人,為了嫁給阿誰男人她不吝跟父母分裂,她覺得阿誰男人會天長地久地伴隨在她身邊,平生一世,存亡相隨,最後……她死了,他還好好地活著。”
裡頭卻有聲音,軟糯旖旎的靡靡之音,伴著鑼鼓笙弦,悄悄地流瀉一室。
一曲歌樂,繁華如夢。阮少棠就坐在燦爛繁燈下,黑膠碟在老舊的留聲機裡遲緩咿呀地扭轉,他穿戴白襯衫黑洋裝,縱是酒後,也是一身整齊,衣冠楚楚,洋裝的折線挺括如刀裁。
這條寶石項鍊也是如此。
他所謂的買天然是“買返來”,她還不至於如此木訥癡鈍,卻隻是出聲不得。
岑溪說:“我加了檸檬和冰塊,冇有那麼甜,你喝喝看……”
岑溪隻說住外頭能夠不便利,她已經承諾了疇昔開門,還是去一趟吧。
他不接,一動不動,隻是悄悄地看著她捧在手心的水杯,但是視野卻又冇有任何核心,彷彿甚麼也冇有看。
他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來,目光望向她的臉一怔,頃刻皺眉怒喝一聲:“罷休!”
當時咖啡館恰是籌辦開業的要緊關頭,到處都要錢,偏又趕上何葉受不得氣,一股腦兒把手裡頭能隨便動用的現款拿去買了豪華的保時捷跑車。他給她的卡裡固然有錢,但他們一早就說過每月十萬,她便從未動多餘下的錢。那天在打扮台上瞥見他落下的這條珠光寶氣的項鍊,不知為甚麼,俄然就動了心機。她想,他不過是心血來潮時的一種禮節,落在打扮台上與落在渣滓箱裡對他冇有辨彆,他不會在乎,也不會放在心上。所謂“禮品”,當然也不會是他本身去挑的,那麼拿來濟急也冇事。她既然已經收下了他每月的十萬塊,那也冇需求再視他的奉送如大水猛獸。用他的話說,惺惺作態隻會徒然惹人膩煩。
何葉看了她一眼,不作聲了,像是跟手裡頭的平板有仇似的,用力在螢幕上劃拉動手指。
岑溪曉得他的意義,兩年多前的某個深夜,胡徒弟也如許對她說過,然後她經曆了此生最不堪回顧的一夜。那冗長的一夜,在最深最深的惡夢裡,她獨一看得見的光芒就是岑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