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峰塔磚的挖去,不過是極近的一條小小的例。龍門的石佛,大半肢體不全,圖書館中的冊本,插圖須謹防撕去,凡公物或無主的東西,倘難於挪動,能夠完整的即很未幾。但其破壞的啟事,則非如肅除者的誌在打掃,也非如寇盜的誌在打劫或單是粉碎,僅因目前極小的自利,也肯對於完整的大物悄悄的加一個創傷。人數既多,創傷天然極大,而倒敗以後,卻難於曉得侵犯的究竟是誰。正如雷峰塔倒掉今後,我們單曉得因為鄉間人的科學。共有的塔落空了,鄉間人的所得,卻不過一塊磚,這磚,將來又將為彆一自利者所藏,畢竟至於滅儘。倘在民康物阜時候,因為十景病的發作,新的雷峰塔也會再造的罷。但將來的運命,不也便能夠推想而知麼?如果鄉間人還是如許的鄉間人,常例還是如許的常例。
(一九二五年仲春六日。) ======================================
從崇軒先生的通訊②(仲春份《京報副刊》)裡,曉得他在輪船上聽到兩個搭客說話,說是杭州雷峰塔之以是倒掉,是因為鄉間人科學那塔磚放在本身的家中,凡事都必安然,快意,逢凶化吉,因而這個也挖,阿誰也挖,挖之久久,便倒了。一個搭客並且再三感喟道:西湖十景這可缺了嗬!
⑤“凡為天下國度有九經”語見《中庸》:“凡為天下國度有九經。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群臣也,子百姓也,來百工也,柔遠人也,懷諸侯也。”意義是管理天下國度有九項應做的事。這裡隻取“經”“景”兩字同音。
⑥孔丘(前551-前479)春秋時魯國陬邑(今山東曲阜)人,儒家學派的初創人。《論語.述而》有“子不語怪力亂神”的記敘。“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語見《論語.八佾》。他曾訂正過《春秋》,厥後的經學家以為他用一字批駁表示微言大義,稱為“春秋筆法”。他對弟子子路矢語的事,見《論語.雍也》:“子見南子,子路不說(悅)。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按南子是衛靈公的夫人。
但當承平時候,就是正在修補常例,並無寇盜時候,即國中臨時冇有粉碎麼?也不然的,當時有主子式的粉碎感化常川活動著。
③亡國病菌:當時的一種奇特論調。一九二四年四月《心機》雜誌第三卷第二號載有張耀翔的《新墨客的情感》一文,把當時出版的一些新詩集裡的讚歎號(!)加以統計,說這類標記“縮藐視像很多細菌,放大看像幾排彈丸”,以為這是悲觀、悲觀、厭世等情感的表示,因此說多用讚歎號的口語詩都是“亡國之音”。
我們中國的很多人,――我在此特彆整重聲明:並不包含四千萬同胞全數!――大略得了一種“十景病”,起碼是“八景病”,沉重起來的時候大抵在清朝。凡看一部縣誌,這一縣常常有十景或八景,如“遠村明月”、“蕭寺清鐘”、“古池好水”之類。並且,“十”字形的病菌,彷彿已經侵入血管,流佈滿身,其權勢早不在“!”形讚歎亡國病菌③之下了。點心有十樣錦,菜有十碗,音樂有十番④,閻羅有十殿,藥有十全大補,猜拳有全福手福手全,連人的劣跡或罪行,宣佈起來也大略是十條,彷彿犯了九條的時候總不肯罷手。現在西湖十景可缺了嗬!“凡為天下國度有九經”⑤,九經固古已有之,而九景卻頗不習見,以是恰是對於十景病的一個規戒,起碼也能夠使患者感到一種不平常,曉得本身的敬愛的老病,忽而跑掉了非常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