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煜喝了碗熱酒,往元崇白漸飛身上一轉,埋頭自顧自挾著菜吃了,一語不發。
世人同心,不消半個時候便在湖邊堆起一個雪人。不棄嗬嗬笑著自湖邊扯起幾莖水仙種在了雪人頭頂上,綠白相見,煞是都雅。
不棄拍拍屁股爬起來,捏了團雪對準秀春就扔了疇昔,嘴裡大喊道:“玩雪仗,我們玩雪仗!青兒,咱倆一派!”
靈姑淺笑著歎了口氣,揚聲說:“忍冬,你來幫我籌辦改換的衣物。呆會兒蜜斯玩縱情了便要換下!”
“報仇啊!”不棄正在興頭上,抹去臉上的雪大吼一聲,操起地上的鏟子剷起雪就向莫若菲和陳煜拋去。
不棄手足發顫,滿身冰冷。他認出她了?就憑她喊他山哥就能認出她了?她渾身的熱汗瞬息之間變冷,衣裳濕噠噠的貼在身上,透心涼。她毫不認他,毫不!不棄偷偷用力一扭大腿,大顆大顆的眼淚啪噠啪噠往下掉。固然驚駭固然她想尖叫,仍磕磕巴巴的逼出聲音來:“我,我叫你山……山哥。我喊,喊錯了嗎?大,大哥,你彆嚇我。不是你讓我喊的嗎?”
究竟是甚麼人在幕後漫衍謊言?教唆莫府和王府的乾係有甚麼短長乾係?陳煜神采漸沉,眼裡出現沉思。
家家戶戶門上的春聯,簷下紅紅的燈籠映托著白雪。望都城就像美人臉頰上透出了暈紅,帶足了新媳婦過門時的嬌俏喜慶味道。
元崇是京師守備公子。他身形魁偉,生性好武,脾氣直率。三人中就數他的詩文最臭,常被白漸飛拐彎抹角說話擠兌刻薄。聽到陳煜的話他也不惱,端起一角熱酒傾倒進大碗中,痛快的飲了,抹了抹嘴角笑道:“長卿本日可說錯了。漸飛本日隻會酸你來著。望都城都傳開了。說七王爺世子襟懷小為人刻薄。紅樹莊用心讓莫府蜜斯落了水。臘月三十還令人在煙花中做了手腳,讓莫府蜜斯過不好這個年!”
說到最後一句他帶著笑意手指蕭灑往門口一指。正正指中掀簾而入的錦衣年青人。
“好個金蟬脫殼!我認輸!認輸!”青兒抱得很緊,陳煜又不便操縱武力將個小婢女摔飛,隻得站在場中雙手高舉做投降狀。
一夜大雪後,望都城用最純潔的白迎來了崇德二十七年的新春。
自年月朔路,望都城十二坊掃儘門前雪,開門亨通。爆仗聲此起彼伏,街坊鄰居互道恭賀,來往男女臉上不知覺地漾溢著過年的好表情。
她放下竹簾徐行回到房中輕靠在軟榻上。順手拿起榻上擱置的繡布。竹篾繡圈裡繃了塊玉蘭色的錦緞。一幅平湖明月圖將近繡完了。明月高懸,湖水碧波出現烏黑色的光。清泠泠恬然沉寂的景色中,一隻孤雁苦楚穿飛,頸中橫插了枝羽箭,殷紅的血如雨灑落,令人悚然心驚。
東城南下坊多寶閣的菜在望都城裡出了名。藥靈莊林莊主曾為不棄請來的良庖滿大師就是從多寶閣裡出來的。自年月朔路,多寶閣裡幾近客滿無座,小二不竭氣的喝出菜名,托著大托盤泥鰍似的在堂間穿越。
柳明月溫婉的笑了:“本年元宵節我明月山莊的百雁燈必然能拔得頭籌。”
不棄並不想大鬨天宮。聽到堆雪人,眼裡已暴露渴盼的神采。
一樓雅座的窗外種得一樹臘梅。香氣誘得臨窗而坐的一桌客人不顧酷寒推窗迎香賞梅。此中一青袍斯文人打扮的年青人端了碗熱酒點頭晃腦吟出一首詩來:“蕊寒香冷因風起,梅拂曉寒春乍臨。聽得蹄聲踏冰來,應是長卿人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