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的景況,雖瞞著她,倒是當說與你知的。到底,謝兄此前對你頗是看重,也經常與我信中提及。”
趙明誠方狠下心,隻道:
此時夜已深了,傍晚時的悲忿垂垂沉在心底,不露聲色。
可他們這般的氏族大師,於男女大妨之上,豈能如此草率?
陳釀窗前植著幾竿翠竹,疏影橫斜,倒像極了謝府。也不知此時的七娘,是否亦有同感。
明顯,趙明誠有話要說。
陳釀遂道:
七娘默著不語,看模樣,是籌算死纏爛打了!
陳釀抬眼望月,一時髦起,遂道:
朱璉投水他殺!
七娘見有人撐腰,才提起的心,又放回了肚子裡。
“大人,不如門生本身看吧!”
趙明誠哪知七娘奇巧?他隻當陳釀拿先生架子壓七娘,心中有些不悅。說到底,趙明誠這個長輩還在呢,那裡有他端架子的份?
陳釀一腔氣憤悶在心尖喉頭,隻將冊頁越握越緊。
時至夜裡,月色頗是清潤。這江南的月,橫看豎看都覺著和順。
他顫顫巍巍地展開,小楷行行,皆是觸目驚心!
七娘與陳釀,一來二去的,這才感到趙明誠的目光,方有些難堪地閉了嘴。
滿紙的淒慘痛慘慼戚,卻少了兩小我。
陳釀雙手接過文書摺子,似覺有千斤重量。謝府世人的運氣,儘承在這一方摺頁當中了。
七娘深吸幾口氣,方纔壓下心神。
“勞煩你,替我取一張琴來。好久未理絲絃,怕是手生了。”
太上皇與天子,並著後妃、宗室、世家,皆被金人逼迫著,於蠻子宗廟行了“牽羊禮”!
陳釀方道:
陳釀正滿腔悲忿,往下讀來,卻又見得更屈辱之事。
謝詵雖尚得殘喘,卻早已傷病連連,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至於旁人,多也無異於此。
她舉目看向陳釀,眼神緊抓著他不放,隻悄聲道:
陳釀心境難遣,遂取下架子上的披衣,行至院中,兀自步月一回。
陳釀看他一眼,心下感慨。似這孺子般,冇甚麼念想,也不知甚麼痛苦,卻活得更安閒些。
趙明誠見二人窸窸窣窣說著悄悄話,也不知講些甚麼。他隻清咳了一聲,負手望著二人。
關於魯國公府的記錄中,像是從未有過趙廷蘭與謝菱二人!
他一時思考不到,隻覺月涼如水,摧得人周身生寒。
當時,陳釀被情感沾滿了腦筋,不得思慮。現下想來,那份文書,卻也有些蹊蹺之處。
陳釀拽了拽七娘,她肩頭一扭,剛強地彆過身。他遂故作活力地哼了一聲,活脫脫端起了先生架子。
趙明誠負手踱步,一時沉吟。
“大人自當說與我知。小娘子天真,心性弱,不免受不得。我既為她先生,天然該與她扛起。”
“真的?”
見趙明誠語塞,其間悲傷,陳釀也解得幾分。隻怕實在的狀況,慘痛奇絕,斷非他可設想的。
琴者情也,情麵世情,聊作調派罷!
他一時思憶起剛纔,晚餐剛用畢,丫頭們便擁著七娘回房,唯留下陳釀。
鄆王趙楷與五郎皆抱病去世!
至於朱鳳英、儀鸞宗姬、何斕,無不歸入金人的浣衣院!便是人至中年的朱夫人,亦未曾倖免。
她方道:
“也好。”趙明誠長歎一聲,拂手喚了邊地的文書來。
他默了半晌,方歎道:
陳釀隻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