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釀低頭一歎,又是戶不幸人家。
揚州的雪更加大了,二人行進茶肆,方去下風帽大氅。
王紹言的手指驀地頓住。
“也不知是否史大嫂帶的,”陳釀笑道,“史大哥也更加貧嘴了!”
二人又喚了幾張餅,陳釀吃罷,隻道:
王紹言雙手一片血紅,麵色卻煞白。
“二哥,”紹玉三兩步行上前,低聲道,“我知你難過。但本日二嫂出殯,你要讓她放心去啊!”
雕花邃密,紋飾華麗,放在亂世當中,也算是厚葬了,更何況眼下戰亂呢?
那二人皆著百姓衣物,揚州城又多有商隊來往,故而並不大惹人重視。
“你就是無私!”王紹言強壓著肝火,“你憑甚麼再回王家?憑甚麼拖累蕖娘?”
“蕖娘……”他頃刻心慌,“蕖娘!”
史雄看他一眼。
一步,一步,她隻緩緩跟著步隊,麵上無甚神采。
史雄是個急性子,心下天然不安。
原是陳釀與史雄。
七娘跟在王紹言身後,度量著謝蕖生前的嫁妝匣子。
這一番兜轉,天然是防著金人細作,要掩人耳目。
紹玉看了眼已動的步隊,忙道:
“蕖娘……”王紹言摸索著,聲音發顫。
他感慨道:
陳釀不再看,複行了幾步,忽猛地頓住。
跟著王紹言的哭嚎,王府一瞬炸開了鍋。
她的腕間是一道劃痕。
七娘咬著唇,把頭垂得很低。
“陳先生,眼看要入城了,我反是有些惶然。”
他蹙眉道:
出殯的步隊正拐過來,陳釀下認識地避開。
“陳先生想起謝小娘子了吧?”
史雄舔了舔枯燥的唇,將麵前的茶一飲而儘。
被子連帶著半扯在地,床上血跡斑斑,謝蕖一臉寧靜。
思及此處,陳釀嘴角勾了勾。
七娘最愛吃這些甜的,過會子辦完事,不如買些歸去。
一個身形魁偉,留著一口粗暴的絡腮鬍。
姐姐再回不來了。
他轉過甚,目光酷寒,如一道冰,直紮向七娘。
陳釀老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便是再慌亂的景況,皆作一番雲淡風輕。
他一麵道:
他們身後還跟著一群人,像是個商隊。
他多想她放心不下,還魂返來啊!
史雄高傲白。
有搖幡的,有抱靈牌的,亦有抬棺的……
冇有動靜!
如許冷的天,在地處江南的揚州還是頭一回。
七娘緊緊抱住嫁妝匣子,身子瑟瑟發顫。
七娘神思恍忽,忽一個踉蹌,直撞上前頭的王紹言。
才相逢的姐姐,再回不來了。
也不知家中近況如何,七娘如何?
話及此處,二人皆笑起來。
“迎難而上便是。”
王紹言心頭一酸。
她信裡總說統統安好,於文章之上亦多有所得。
眼下烽火紛飛,刀光劍影,可兒心當中,卻都存著一分柔嫩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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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地上涼。”
留給值得的人。
“陳先生疇前也未曾放過心啊!”史雄道。
“對了,揚州本是先生的故鄉。此番若歸家探親,倒不失為掩人耳目之法。”
“二哥你過分了!”紹玉斥道,又去扶七娘。
史雄跟著笑了兩聲:
他忽低頭一笑,已然能設想到了。
紅豔豔的,像根斷了的紅線。
讓她去?她真這般去了?
“話雖如此,可城中若真有金人細作,我們是難上加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