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人說著談著,一起從花圃走去,不知不覺中,天氣將晚。忽昂首,相互對視都不覺噗嗤一笑。竟然我二人繞了花圃裡的沉碧湖邊說邊走,不知不覺中竟然繞了沉碧湖走了不知多少圈。就連小魚在我們身後都掩口暗笑。我不覺麵紅,暴露些嬌羞色,但內心細想,卻記不清我二人都談了些甚麼話,竟然如此的投機。
父親有很多文友,邇來又因府裡這幾日白梅花正盛,三三兩兩的聚來吟風舞月的弄甚麼詩社,也不是甚麼希奇事兒了。
“蜜斯,蜜斯,做惡夢了嗎?”小魚跑來推醒我,我從夢中驚醒,方知是一夢。一身盜汗濡濕衣衫,我叮嚀小魚為我換衣,內心還不免在想,我恨那人已是恨之入骨,纔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隻是我不幸的腹中的孩兒,他未出世,他的父親竟然是我恨之入骨的仇敵。
來到秋爽怡心齋時,堂上已是一片笑語歡聲。我聽到了方夫子衰老的聲音,不似在都城怒斥致深時的沙啞,反有幾分古拙中的輕巧。更有方六爺的擁戴聲,甚麼話到了他口中都是彆一番風趣。
“方夫子?哪個方夫子,同我甚麼相乾。”我隨口說,頭也不回。
我點點頭,兒時一道玩耍,他大我三歲,總戲稱我“小丫頭”。
晌午,陽光懶懶的,我悄悄攏起繡簾,看著窗外一籠梅樹開得獨好,烏黑的一叢叢,眾芳敗謝後它在雪中獨妍。
“蜜斯,清臒了很多。”他遊移的聲音,眸光卻不轉眼的打量我,眸光裡儘是和煦的笑意。
“蜜斯,快去看看吧。但是昌大了,彆看方中堂和方六爺青衣小帽不顯山不露水的微服而來,就帶了一個老仆兩匹馬。可我們老爺一聽是方中堂,欣喜的連鞋子都顧不得穿,赤個足就迎出去了,府裡表裡的幾嚴峻門都開了,以示昌大呢。老爺請蜜斯去前堂呢。”
她驚奇的望我問:“蜜斯,不消換件素淨的衫子嗎?”
我也不換衣,隻平常的一身水墨青衫,挽個垂雲髻,抿了抿鬆滑的鬢髮,叮嚀小魚帶路。
我歇斯底裡的叫喚著,他緩緩回身,隻是那頃刻間驚得我心驚肉跳,他滿臉是血,臉孔痛苦扭曲,胸口插著一把明晃晃的利刃。他痛苦的望著我,眸光裡似有話說,儘是血汙的大手伸向我,嚇得我後退幾步。我壯起膽,心想我不怕他,怕是他作歹多端,不知被哪個仇家手刃了。
小魚跑出去講:“蜜斯,蜜斯,方夫子來了。”
傍晚,我還是在繡樓裡用膳,吃了一碗冰糖桂花羹,吃了孃親手做的灌湯包,倚靠在雕欄旁悄悄等著斜月升空,星光滿天。
四下裡萬籟俱寂,風吹竹葉孤寂的響聲,沙沙如雨。
我想,此人深知我的表情,或是在點醒我,做人要如這不倒翁,不管被如何的搬倒,搬倒很多深,都能本身再次立起,永久不會倒下。這一夜入眠,我便將不倒翁小猴抱在了懷裡。
小魚納罕說:“哎呀蜜斯,我也不知,隻說是阿誰方夫子,就是阿誰帝師,傳聞是周府老爺的老友-方六爺的爹爹,方中堂呀!”
我驀地留步,雖是料想當中,卻總不免有些模糊的痛,那小我的名字,對我而言,已經是諱莫如深。
現在,相互都長大了,他略顯成熟,而我已是將為人母。相互就這麼對峙在風裡,愀然無語,彷彿隔過萬水千山在他鄉偶遇時,欣喜中總帶有物換星移的感慨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