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諒解她了？我內心不由一陣閒逛，那點壓抑好久的恨意又模糊泛出，我在同一條流浪即將被凍死的毒蛇謀事，恨能夠在她生硬無助的身子為我捂暖後反口用她的毒牙咬死我。而我呢，須得一邊設法去幫她救致深，一邊防備她的暴虐和對我隨時的傷害。

一起風塵顛沛，我同慧巧終究在津口渡登船，太長江，取道江南河，再逆流北上，直奔都城通州船埠。

“府裡？”我不覺驚奇地問她，府裡囚禁著致深，我們此去豈不是自投坎阱？

我揉著衣袖，望著艙外天明前那益發深沉的夜色，河麵飄起昏黃的曉霧，近處的商船都看不清楚，將我們的船隔在了雲霧當中普通。

慧巧垂眸，為莫非：“事發後，我起首想到的是去求他，這老狐狸……”

其意不言自明，我不好再逼迫她，隻得悄悄拉過她冰冷的手拍拍。

她一驚，驀地望向我的眸光裡噙著晶瑩的淚，俄然問我：“你肯叫我姐姐了？你肯諒解我了？”

她點點頭道：“周府現在已被刑部和綠營軍的人層層看管，還要我打通樞紐能夠喬裝做周府昔日的仆婦去見我們爺。這個mm不必擔憂。”

她望著我，似也覺出我的擔憂，淒婉的眸光中更顯失落欣然，不由感喟一聲道：“也不知爺現在在那裡？到了甚麼地步了。我離京前服侍他時，他不吃不喝的對了窗外夜色發楞。今兒但是初十了。”她黯然淚下點頭，滿眼都是對周致深的擔憂和體貼。現在，才見其對致深的用情之深，那份癡情，怕還真是令人感念。

我輕喚一聲：“姐姐，莫急。”緊緊固執她的手，內心倒是無法和感喟。再強的民氣裡都有一塊不能觸及的荏弱，她心底的荏弱怕就是阿誰她跟隨了平生的男人吧？

“甚麼動靜？”慧巧的迴應有些不屑，似質疑我多此一舉。

“表裡的動靜老是都要曉得的，才曉得此中的短長乾係。老佛爺現在逼皇上退位，又要斬殺朝廷重臣，此舉一出，不會不計算民聲的。”我深思半晌又道，“老佛爺那邊，我想去拜見。”

她俄然反扣住我是手焦炙道：“mm，也不必去求旁人，我早對mm明言，現在隻要mm母子才氣救我們爺。冇有任何人能求我們爺，除非我們爺本身肯低頭認罪，求老佛爺的寬恕，或許老佛爺能網開一麵留他一命。mm是不知老佛爺的心性，寧她負天下人，不得天下人負她的。如果我們爺見到mm和mm腹中的骨肉，他必然不肯如此斷交而去，他顧念mm母子的安危，他會向老佛爺低頭的。”慧巧說著淚如雨下。

我卻緩緩點頭：“姐姐如果存著這個心機就特錯大錯了。致深或許為情低頭，可那終非他所願。如果讓他得知是姐姐搬我去見他讓他轉頭，他豈不更恨姐姐？這是拿他的骨肉去威脅他，他便是料定老佛爺會如此，才逐我出周府的。姐姐此舉同揹著他向老佛爺去告發四君子一事有何不同？”

恰是正月初十拂曉趕到都城。一起馳驅舟船勞累，我懷裡更有胎兒，愈發顯得怠倦不堪。

進得船艙，我見艙內更是孤燈挑儘，備顯苦楚。我俄然憶起客歲正月同致深北上入京時的景象，周府舟船相連成隊一望無邊，多麼的風景氣度，現在就是我們孤兒孀婦入京都須得遮諱飾掩做賊普通的到處躲閃。我望一眼慧巧，她早已換了一件同我一色的青花布衫子，一色官方的青布長裙，月色下，她的肌膚細緻如瓷，乍望去，就如一隻精美的頎長青花瓷美人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