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綃無可何如地望著我道:“幸虧姑爺想得出這促狹的鬼點子。”
豆蟲!那綠油油的身子爬動在我冊頁上竟然是一條食指粗大小的蠕蟲,無數條毛茸茸的腳猙獰可怖。
我本日教孩子們讀《論語》,報告過《泰伯》中的一段,我便帶著孩子們朗朗地朗讀著:“曾子曰:‘士不成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覺得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我也不睬會,隻叮嚀她說:“看好流派,不必理睬。我們越是怕,他越是鬨。這便如戲台下有人喝采,台上的人唱得更歡。”冰綃點點頭,頗是無法地歎口氣。
到了用膳的時候,冰綃端來兩菜一湯,是我們主仆的用度。因見九爺節衣縮食的開書館去多收些孩子讀書,我也不再浪費,每日薄粥小菜也吃得怡然。
“這是如何了?”我嚇得眼淚都要出來之際,恰從窗外幽幽傳來一個聲音,不緊不慢。窗外探進周懷銘壞笑著的臉頰,他故作懵懂地出去,直奔了我書捲上的蟲子,兩隻手撚起歎道,“本來是隻豆蟲,”說罷用心拿來我麵前晃著說,“瀾兒你怕這蟲子不成?”嚇得我同冰綃驚叫著退後,氣惱不得地喝著,“拋棄!”
彆院高出一條不寬的小河,河岸旁紅蓼、白芷、蘆葦扶堤,更有岸邊聽雨的殘荷,夾生著紅葉如火的相思樹。
秋高氣爽,遠處層林醉染,遠遠近近都是金碧流朱的秋色,賞心好看。隻是美中不敷的是天井中幾株老梧桐樹上生了一種不著名的綠蟲,足有小拇指粗,滾胖豆綠色的身子,帶著兩根觸角,爬動起來頗是嚇人,恰好是橫行在我的天井裡,舉步前都未擴音心吊膽地驚駭。我夙來怕蟲,見到這豆綠的肉蟲便噁心得周身發麻,驚得叮嚀冰綃尋人來捉蟲。
待到了學館外,想到他的各式促狹在理取鬨,就令我無法心煩。彷彿藕斷絲連,任憑我如何也擺脫不掉他的惡棍。
“拿下去,倒掉!”我掩了口鼻,緊緊閉目,不由感覺噁心欲嘔,但是目光飄去窗外時,竟然發明隔了河岸劈麵的水榭中,立著一個熟諳的身影。細心一看,可不恰是周懷銘?隻見他負個手在背後,半捲了一卷書,淺吟低唱般在水榭盤桓,目光不時飄來我這邊,含著對勁的笑。
我為孩子們講授著:“曾子說,凡是有弘遠的抱負抱負的人就必必要有勇氣,剛毅。因為他們有嚴峻的任務,要走很遠的路……”孩子們一雙雙求知的眼睛聚精會神的凝睇著我。我便為他們一一報告著。待孩子們寫字的間隙,我環顧四周,總感覺似是少了些甚麼。這才恍悟本來他本日竟冇來。我悄悄放下書,心中竟有了絲難言的難過失落。
來旺笑嘻嘻的拖了一個朱漆緙絲托盤進屋來,屈膝打個千兒說:“老爺新近得了一名大廚,特地煎煮烹炸無所不能,特地做了本地一道名菜送來給奶奶嚐個鮮。”
窗彆傳來來旺的聲音:“八姨奶奶可在房裡?”
“這道菜叫綠遍青山。”來旺笑眯眯地說,打量著我。
天井中打掃婆子搭話說:“是老爺一早遣了來福送來的,說是給八奶奶解悶兒的。”
打發走周懷銘,冰綃安撫我說:“蜜斯,莫怕。”不由嘀咕一聲,“姑爺如何同個頑童普通的促狹?”
一邊對我說:“蜜斯,難為姑爺這份心呢。”不容分辯就拿了羹匙牙箸為我拈起一根放去碟子中。隻不過轉刹時,冰綃“咦?”的驚奇一聲,我的眸光落在盤子上,也不由驚得瞪大眼睛,同冰綃一道驚叫一聲離席而起。是那豆蟲,滿碟子煎炸的豆蟲,那觸角和渾身的腿還清楚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