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致深說一句:“你去安排吧。”便是首肯了他的建議。
我忙圓場,不覺輕笑道:“九爺現在是痌瘝在抱,憂國憂民,即便是出言不恭,可也是發自肺腑。”
他搖點頭,牙關裡擠出幾個字:“猶不及天災!”
人困馬乏,在驛館外小店打尖,酒菜擺上,致深更要了一罈子燒刀子老酒。
九爺懷鑠忙起家,畢恭畢敬中神采淡淡的,暴露幾分歉意,低頭不語。
九爺懷鑠端方地應了一聲:“是!大哥。”
“端碗熱水來給他喝。”致深叮嚀,漫不經心的模樣。
此夜,致深閉門不出,晚餐都未曾用,隻把本身反鎖在房中。
已是深夜,我們就過夜在城外的館驛。
美人絕望地湊去致深身邊,抱住他的胳膊,撒嬌般探頭聞聞那碗烈酒撇嘴說:“不喝也罷,聞來就這麼的烈性,哥哥莫要喝醉了,明日冇法進京,誤了閒事兒,太後可要罰哥哥磨膝蓋了。”
我同慧巧接踵去喚他,他都不睬。倒是九爺反來欣喜我們說:“大哥煩躁時就要如此‘慎獨’深思一番,不必介懷。”看他眼眸清澈如溪水,一笑時頰上淺淺的酒窩,還暴露兩個虎牙,若非瘦得骨骼凸顯,還真是美得令民氣動。他臉頰上本不似致深的棱角清楚,清平淡淡的容顏,似美玉的光芒無瑕。
“天災,竟然如此慘痛。”我望著四周蕭瑟慘景歎一句。
來福在一旁提示:“爺,隨行的孫郎中,不是被爺許了他開假回籍,沿途滯留天津衛去探親了嗎?”
“大哥!成大事者不拘末節,更何況還帶著兩位小嫂嫂和小妹。如果大哥孤身一人,懷鑠保了大哥殺他個七進七出還圖個痛快,隻是如果禍及了嫂嫂和mm,大可不必!”九爺的話語有些急,帶了些咳喘,但是心機周到勝。我豎起耳朵悄悄的聽著。
我責怪地看一眼美人說:“九爺身子不適,不宜喝酒,爺自有分寸。”
我長吸一口氣,想勸九爺一句,慧巧卻在一旁不無懸著道:“爺他也是舟船勞累,他憂國憂民這一番心機不比九爺差,九爺口無遮攔,你兄長也是為你擔憂。”
“快,快去請個本地郎中。”致深叮嚀著,九爺懷鑠卻已是口吐白沫周身抽搐,一雙手攥得緊緊的,不省人事。
船行在運河河道上,過了江南,夾岸的景色俄然冷落。傳聞北方比年大旱,枯樹夾岸,野有餓殍,屍身泡脹泛著臭氣浮在黃泥湯般的河水裡。
“把美人拉開!”致深叮嚀著,不容分辯,俯身抱起了九爺懷鑠,大聲問店家:“比來的醫館在那裡?”
我驚得不知所措,一會兒過來幫致深為九爺扇著風,一會兒遞熱水帕子給他敷,定定神,忙問掌櫃的:“這四周可有醫館呀?常日裡鄉鄰看病,都去找誰?”
致深這才嚴峻,推開酒盞闊步過來,急轟開世人叮嚀:“翻開門窗,透氣,快,請郎中來。”
九爺在地上抱腹打滾,滿頭大汗,痛苦的臉頰扭曲。
為防不測,我們半途改道經海路,搭了洋人的火輪先到天津,又日夜兼程趕道去京師,轉眼就是正月初十,便是崩窮的官方破五,一起都是在舟船上度過。幸有九爺在船上吹簫,更有潺潺水聲作伴,打發去多少孤單無聊的光陰。一起上美人頗是鎮靜,向我喋喋不休地報告昔日入宮的趣事,甚麼太和殿前的白玉雕欄上生態各彆的石獅子,甚麼宮裡煩瑣的端方,吃一餐飯要膜拜謝恩十次,邊說邊是咯咯地笑個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