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進院子,便見堂屋燭影紗窗上人影混亂,叫喚聲哭聲一片。
嬤嬤提示說:“三奶奶,老爺叮嚀,禁足。”
“爹爹,爹爹,寶兒不要。”寶兒嗚嗚的哭鬨著踢踹掙紮,卻被致深按在床上,狠狠在他身後蓋了兩巴掌,冷冷叮嚀:“叩首,叫娘。”
我深深點頭,公然如此。是了,昔日慧巧說,六姨太一堂堂官府令媛,竟然委身下嫁給周懷銘為妾,不圖繁華繁華,不圖名分,隻為內心那點摯愛。隻是她愛得無私,愛得惡毒,像蜜蜂采蜜之際,不健忘那根尾部的毒針,不時紮去成心同她分享花蜜之人。可她似是從未想過,當那毒刺刺入彆人時,也必定她將因之肝腸寸斷的斃命。
寶兒哭泣著抬頭望著父親,搖點頭,巴巴地望著三姨太哭喊一聲:“娘~”
她想了好久,點頭道:“如果老六,天不怕,地不怕,入府就那副刁蠻的模樣。隻是,她最在乎老爺,如果誰敢同她搶老爺,她就要冒死。隻老爺的一喜一怒,一舉一動,她都在乎的。”
我語音平和地緩緩問她:“你若要我幫你,也不難。隻是老六狡計多端,我初來乍到,也不甚體味她。你可知這老六,常日她但是驚駭甚麼?”
“彆攔我,讓我去吊頸,讓我去死!”三姨太聲嘶力竭的哭喊聲空蕩在天井反響,顯得悠長淒厲。
孩子強忍著淚,倒是哭著抽泣不斷,懂事的點點頭。
因怕寶兒虧損,我蹲身撫著他的頭頂,哄勸他道:“寶兒,聽爹爹的話,你若哭哭鬨鬨的,你娘更要悲傷不是?”
小廝們在天井中掃雪,見我來到,狗兒疾步靠近前低聲稟道:“請八奶奶安,金舅爺在內裡呢。”
我哭笑不得,正了色彩說:“撿些要緊的說。比如,她可有甚麼軟肋?”
我冷眼看著致深回身叮嚀丫環扶三姨太回房,禁足不準外出。耳邊是三姨太哭天搶地地哭嚎著:“寶兒,我的寶兒,我的孩子!讓我去死吧!”世人無不黯然泣下。
我麵上雖不露聲色,心下卻實在動容了天下的母親都是如此不幸,為了孩子,能夠不顧統統。
我看戲般悠然地望著她,悄悄地撫弄著袖口緊軟的風毛,淡淡說:“姐姐想去自縊便去自行了斷吧,怕有人正求之不得呢。”
婆子丫環們在一旁鎮靜的拉勸哭叫,跑進跑出,亂作一團。世人越是勸止,她反是鬨得越凶。三姨太推開世人衝到天井,直奔院門,舉手排闥,卻見大門緊閉。
那一聲“娘”喊得淒絕,撕心裂肺普通慘噎。在場世人無不為之動容,我鼻頭一酸,淚光盈盈。隻是,致深此舉頗是詭異,令人費解,殺人償命,竟然將寶兒交給了六姨太?他何時如此不明是非?若他公然胡塗,便是薛郎中診脈道出本相,怕也是於事無補。
聲音雖小,三姨太卻公然立時止住哭鬨,發紅的眼驚駭地藏在亂髮中,板滯的目光中含著無助望著我,兩滴清冷的淚從臉頰滾落。
哦,金狐狸竟然在此。
內心儘是對致深隨便措置寶兒一事的憤激,我不由來到求缺齋尋致深一問。
耳邊傳來六姨太的冷哼,我斜睨她一眼,疾步追了三姨太而去。
而我也有本身的籌算。若我公然容了老六狡計得逞,今後怕她定要拿寶兒威脅三姨太來對於我,那便是腹背受敵,我豈能容她走這一步棋?我即使不是幫她,也須得為本身籌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