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銘惶恐，老佛爺如此說，懷銘無地自容！”他聲音顫栗，含了哽咽。

“你那腸痧的大話隻去坦白巧兒那自作聰明的傻丫頭罷了！”太後訓道。

“致深！”我一聲驚叫，忙去扶他，不由驚道，“這鞋……”

他迅然翻出另一隻鞋子對了月色望去，手探入鞋中，俄然疼得倏然抽回，如探如炭火被灼痛普通，眉頭旋即緊擰，神采驚詫。我的淚忍不住便要落下，卻強自忍著不暴露任何馬腳。

致深的飲泣聲，母子抱去一處。目睹他二人如許的母子之情，我驚得不知該如何評說，這就是宮裡的親情嗎？即使血濃於水，縱曉得綿裡藏針身有暗箭，卻還是不得不義無反顧如飛蛾，撲向那一團毀滅的火。

隻肅寧嬤嬤頗是平靜，痛苦的眉眼間似推測產生了甚麼，叮嚀宮娥扶了致深坐在榻旁的一個木杌旁，就躬身親手要為他脫去那渾身鮮血染紅的新鞋。

“惶恐?本宮看你是膽小包天！在本宮眼皮下就把人犯放走了。你那兄弟若不是鬼，何不怕見日光!”太後聲色俱厲，致深沉沉的一句，“太後，臣以項上人頭包管，臣弟他真是……”

在腳踩向空中的一刹，他俄然神采一愣，旋即驚詫低頭，眉梢皺緊，慘痛般抽搐了唇角。我現在心如針刺，臉頰垂垂僵冷，那針似不是紮在他腳底，而是針針紮在我心口。

致深的身影俄然立起，卻被太後打落去一旁，黑影膠葛半晌，太後的捶打的哭聲，旋即，太後一把抱住了致深的頭在懷裡，嗚嗚地痛哭失聲，一邊捶打他的背，一邊哭訴甚麼。忽而，太後撫弄致深的頭悲慼著：“銘哥兒，兒啊，娘現在一個孀婦，舉目無親被人淩辱，若你都不肯幫娘，娘可如何活下去呀？”

我含淚驚呼，“致深……”話到嘴邊又是收回，淒然問道，“如何了……”我儘力假裝平和，卻掩不住話音中那哽咽。

致深跪在太後的膝前，伏頭哭泣。太後撫弄他的頭滿眼顧恤，彷彿慈母在庇護個迷途而返的孩子，她忙叮嚀安公公說：“還不傳人去端水拿剪刀來，銘哥兒這鞋分歧腳。”

青磚地上兩道較著的血線，觸目驚心。我強忍了淚水，咬緊唇，扶了致深起家。太後噙了淚的眼望我一眼，眸光深處彷彿有一絲讚著放心，叮嚀說：“輕些!”

“蠢材！可還如何的脫，拿剪刀破開罷了。”太後叮嚀著。我忙去起家尋剪刀，致深卻一把禁止道：“不必，太後一針一線縫就，懷銘豈敢作踐了？”

宮娥嬤嬤們接踵打簾子出去，都是嚇得滿麵惶恐手足無措普通。

我淚眼昏黃地跟在他身後幾步，看著那巍然矗立的身影一步步吃力地向前挪動。倔強而剛強，行到長命宮外，我低頭回望，他腳下便是好長一條血印，血跡染滿了他所行的萍蹤，像是兩條長長的飄帶。

他說罷橫臂擋開世人，俯身下去，將一雙鞋子藏去長長的袍襟下，還不待世人恍悟，他咬牙伸手狠狠一拔，麵龐扭曲額頭豆汗淋淋一聲嗟歎，儘是鮮血的雙手從袍襟下遞出那鮮血染紅的緞履，觸目驚心。一陣驚呼哭喊聲中世人變色，駭怪惶恐的目光中，致深不顧勸止咬牙又拔出那彆的一隻鞋，內裡掉落血水染做紅色寒光刺目標針。

便緊咬牙關邁出一步，鼻音裡一聲痛苦嗟歎，我彷彿眼睜睜地看著那鮮血從他腳底冒出，如一朵血紅色的花綻放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