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三日,六姨太胎氣不穩,致深就過夜在她房中。因而六姨太又規複了昔日的風景無窮,免除了給老爺夫人的晨昏定省,府裡的丫環婆子隨她遴選差遣,便是各色補品也一應她先做遴選。
“是炭火的味道吧?”致深隨口道,嗅一嗅本身的袖籠,歎口氣道,“她房裡老是烏煙瘴氣的。”
“那是老爺心疼我腹中的小公子,怕這泥路一不謹慎將我滑倒落了胎。以是呢,就重新鋪路。”青綢油傘下的世人簇擁著六姨太悠悠地走來,她一身大紅猩猩氈大氅,頭上帶挖雲鵝黃片金裡昭君套,圍著暖暖的大貂鼠風領,一派繁華之氣奪人。金婆子在中間誇耀:“鋪路所用都是我們蜜斯孃家購買的上好的金星玄墨磚,亮如鏡麵卻沾水不滑,兩塊磚便是一兩銀子呢。”這條路如果要徑直鋪去前堂,堪比金磚鋪路了。隻是夏季裡凍土難挖,辛苦了工匠和小廝們不捨日夜的繁忙。
他握住我的手,悄悄揉弄半晌,回身無法拜彆。
冰綃扶了我疾步向儀門迎去。隻快到儀門時,我放緩了腳步,扶扶頭上的金步搖,整整鬢髮,做一副閒然漫不經心的模樣,悠然含笑向早早候在那邊的諸位姨太太而去。
他麵龐深峻,眸光幽幽地望我一眼,回身依禮同大太太說了幾句話,叮嚀世人各自回房。
“老爺回府了,老爺回府了!”小廝們飛奔來報,在各院奔馳。
我便心知肚明,不再多問。
起先世人也未曾聽清,待玉墜兒說一句:“郎中才診脈說,我們奶奶身懷有孕,是喜脈,八成是個小公子呢。”
天井內大雪綿綿數日,冰寒的北風如鋒利的刀刃刺麵,異化著雪花漫天漫地飄卷而來。
我同慧巧去大太太房裡存候,才行至六姨太天井不遠處的遊廊,便見一群小廝和工匠頂著風雪揮動鋤頭鐵鍁在鏟地,曉得不時揉了耳朵跺頓腳,佝僂個身子,冰天雪地甚是不幸。
玉墜兒欣喜道:“啟稟老爺太太,我們奶奶,有喜了。”
我隻是含笑道:“行在高山,倒一定能摔多痛,越是那不循分爬高的,不免摔得狠。”
我噙了一抹淡淡的笑微微點頭,俄然一陣鎮靜的腳步聲奔來,六姨太身邊的小丫環玉墜兒一頭是汗的跑來。
“瀾兒,為我備下酒菜,我去你房裡小酌。”他悄悄打量我,如賞識一朵夜色中溫馨的小花。
次日,致深便奉旨伴隨欽差金輝去勘察樊州防務,興州大小官員隨行,浩浩大蕩的車馬如出征兵戈普通。這一走,便是一個半月,再返來時,又是個大雪紛飛的日子。
“雪天路滑的,mm還是回屋去,細心動了胎氣。”五姨太慧巧道。
六姨太公然是個聰慧的,她得寵於致深,現在最幸虧絕境中挽回男人一顆心的便是子嗣。魚兒貪婪,纔會一次次的冒險去咬那魚鉤上的魚餌,她又何嘗不是?
我叮嚀冰綃早早的清算臥房,將那帳幔改換一新,水紅色霞影紗簾幕低垂,紅燭燈影搖擺,銀霜炭上壓了幾塊兒素香,讓這房裡溫馨中飄著淡淡沁民氣脾的暗香。
五姨太慧巧斥責一聲:“慌手慌腳的,冇端方了嗎?”
北風吼怒著窗外,沙沙的雪打著窗紗,我內心忽生一股淡淡的苦楚,看著那燈花嗶嗶啵啵跳動幾下,一陣刺目標光,旋即垂垂暗淡,四週一片烏黑,唯有焦糊的氣味縈在鼻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