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那間房現在住人了嗎?”
前麵的暗影處走出一個衰老的人影,她把打扮台上的人皮拿起來,漸漸的俯下身子,蹲在花蕊夫人腳旁。花蕊夫人看著上麵滑溜溜、涼絲絲的一整張人皮,略出了會兒神,方纔緩緩踏了出來。
花蕊夫人冷冷晲她一眼,“我也曉得婆婆難堪,但是聖上再過幾日就要回京,屆時,各宮妃嬪都要到大慶殿麵聖,我已有幾年未見到聖上,屆時定要讓他耳目一新,以是此次,我決不能以這幅麵孔示人。”
未幾,阿誰滄桑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夫人,都長好了,您看看,是不是又回到二八韶華了。”
她嚇得猛的從床上坐起,這香味兒她是認得的,它是王潤卿常抹的那隻香粉的味道,這香粉是玉春林產的,內裡加上了天然藥草,暗香中透著點好聞的苦味兒,很合適夏天用。流光樓裡,隻要王潤卿用這隻香粉,隻因她極其怕熱,以是一入夏,花瓣調製的水粉便一概不消。
紅玉一愣,隨即答道,“冇有,還充公拾出來。”
陸妙慧握住她的手,“我在這裡住的不風俗,還是想著本來那間屋子,你今晚守在這裡,如果嬤嬤來問,你就說我睡下了。”
花蕊夫人伸開眼睛,手托香腮在打扮台前坐定,她對著鏡子左瞅又瞅,手在臉上幾次摩挲。末端,她幽幽笑了幾聲,眼神裡卻多了幾分淩厲和落寞,“曉得皇上新納出去的那位吳美人芳齡多少嗎?十六歲,那一臉白嘟嘟的嫩肉,能掐出水兒來了,你讓我披著這身老皮,如何能鉤住聖上的心?”
當時樓下的男人們看到她出來,一個個都瘋了似的,吹口哨者有之,呼喊芳名者有之,更有甚者,乃至解下了腰間寶貴的美玉,朝陽台上拋過來。
十隻塗了蔻丹的手指將打扮台上的那張人皮悄悄拎起,指甲嵌在人皮內裡,顯得豔的更豔,淡的更淡。
她將人皮在空中一抖,人皮遂收回“簌簌”的聲響,髮絲也隨之在月光下飛舞,帶來一股淡淡的腥氣。
前麵的人重新退回暗影中,“我明白了,夫人放心,我必然經心極力,為夫人尋一張最好的人皮返來。”
“這皮老了些,”她蹙著兩道如煙的細眉,口中低歎一聲,“不過膚質還算細緻。”
“五年,現在鳩占鵲巢,怪不得她不得安樂。”陸妙慧喃喃自語。
鏡中微光一閃,身後已空無一人,花蕊夫人又一次俯到鏡前,口中喃喃道:“明眸皓齒、玉骨姍姍,花不敷以擬其色,蕊差堪狀其容,花蕊夫人,如何也老了。”
紅玉頭也不抬,“不曉得,官府的人冇再來,誰曉得抓住凶手了冇。”
話畢,她重新將人皮放下,緩緩褪去羅裳,走到鏡前轉了一圈兒。俄然,她定住不動了,小臉漸漸的靠近鏡麵,仔細心細的看了一會兒,然後拿起手帕在上麵冒死的擦了擦,見甚麼也冇有擦下來,她寂然垂動手臂,嘴唇顫顫的顫抖了幾下,絕望的闔上眼皮,“皺紋倒也罷了,我的臉上,竟然有了斑點,當真是光陰易逝,芳華難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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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觸著體溫,竟像有了生命普通,順著腳麵一起攀爬至頭頂,每一寸都和花蕊夫人的皮膚緊緊貼合,嚴絲合縫。
“你跟了她這麼多年,也冇想著到官府去探聽探聽?”
陸妙慧躺下,剛想閤眼,鼻間卻傳來一陣熟諳的香氣,緊接著,身後一涼,貼著耳朵竄過一聲悄悄的感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