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許一個處所，對我那些常常來往的朋友們來講，是不會引發甚麼好感的。有幾位在白日另有興趣來找我談談，他們很怕在傍晚時分走進這個院子。萬一有事，不得不來，也必然在大門口向工友再三探聽，我是否真在家裡，然後纔有勇氣，跋涉過那一個長長的衚衕，走過深深的院子，來到我的屋裡。有一次，我出門去了，看門的工友冇有瞥見，一名朋友走到我住的阿誰院子裡。在傍晚的微光中，隻見一地樹影，滿院石棺，我那小窗上卻冇有燈光。他的腿立即抖了起來，費了好大力量，才拖著它們走了出去。第二天我們見麵時，談到這點經曆，兩人相對大笑。

我們看了內心都很難受。一個純粹無辜的小植物，竟被折磨成這個模樣，誰能無動於衷呢？但是我又有甚麼體例？我是最愛好這個小東西的，內心更彷彿是結上了一個大疙瘩，但是倒是愛莫能助，眼睜睜地看她在桌上的稿紙上撒尿。但是，我決不打她。我一貫主張，對小孩子和小植物這些弱者，脫手打就是犯法。我常說，一小我如果自認另有一點力量、一點權威的話，該當向仇敵和好人發揮，不管他們多強多大。向弱者宣泄，算不上豪傑漢。

1988年11月8日寫於香港中文大學會友樓

1985年8月27日

但是，要說這就是虎子的全麵，那也是不精確的。除了暴烈咬人以外，它另有彆的一麵，這就是和順渾厚的一麵。我舉一個小例子。虎子來我們家今後的第三年，我又要了一隻小貓。這是一隻混種的波斯貓，渾身烏黑，毛很長，但在額頭上有一小片黑黃相間的斑紋。我們家人管這隻貓叫洋貓，起名咪咪；虎子則被尊為土貓。這隻貓的脾氣同虎子完整相反：怯懦、怕人，向來冇有咬過人。隻要在內裡跑的時候，才暴露一點兒野性。它隻要有機遇溜出大門，但見它長毛尾巴一擺，像一溜煙似的當即竄入小山的樹叢中，半天不回家。這兩隻貓並冇有血緣乾係。但是，不曉得是因為甚麼啟事，一進門，虎子就把咪咪看作是本身的親生女兒。它本身本來冇有甚麼奶，卻果斷要給咪咪餵奶，把咪咪摟在懷裡，讓它咂本身的乾奶頭，它眯著眼睛，彷彿在享著天福。我在用飯的時候，偶然丟點兒雞骨頭、魚刺，這即是貓們的燕窩、魚翅。但是，虎子卻隻蹲在中間，瞅著咪咪一隻貓吃，向來分歧它爭食。偶然還“咪噢”上兩聲，彷彿是在說：“吃吧，孩子！安溫馨靜地吃吧！”偶然候，不管是春夏還是秋冬，虎子會從西邊的小山上逮一些小植物，麻雀、蚱蜢、蟬、蛐蛐之類，用嘴叼著，蹲在家門口，嘴裡收回一種怪聲。這是貓語，屋裡的咪咪，不管是睡還是醒，聳耳一聽，當即跑到門後，饞涎欲滴，等著吃母親帶來的好菜，大快朵頤。我們家人看到如許母子敬愛的景象，都由衷地打動，分歧把虎子稱作“義貓”。有一年，小咪咪生了兩個小貓。大抵是初做母親，冇有經曆，正如我們賢人所說的那樣“未有學養子而後嫁者也”，人們能很快學會，而貓們則不可。咪咪丟下小貓不管，虎子卻大忙特忙起來，覺不睡，飯不吃，日日夜夜把小貓摟在懷裡。但小貓是要吃奶的，而奶恰是虎子所缺的。因而小貓暴躁不安，虎子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叼起小貓，到處追著咪咪，要它給小貓餵奶。還真像一個姥姥模樣。但是小咪咪並不承情，還是不給小貓餵奶。有幾天的時候，虎子不吃不喝，瞪著兩隻閃閃發光的眼睛，嘴裡叼著小貓，從這屋趕到那屋，一轉眼又趕了返來。小貓大抵真是受不了啦，便告彆了這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