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香上前兩步，剛叫了一聲，外邊的小丫頭已經來報說肩輿已經候著了。

閣房牆角的汝窯大花瓶裡插了新折的梅花，室內熏香的味道淡了很多，老太太正斜靠在榻上，腳邊跪了一個小丫頭，舉著美人捶給老太太捶腿，小炕桌上擺了四五個青花碟子，內裡盛著花生、鬆子、榛子、栗子和核桃等物，一個丫頭正趴在桌子邊上敲著核桃，敲碎一個，用銀質的小勺挑出果仁放到一邊的果盤裡，果盤裡已經積了半指厚的果仁，剝下來的殼子都丟到了炕桌邊的小盆裡。老太太牙口不好，卻偏疼吃些硬果子，吃不上就鬨心。還是上回三女人想出來的，把果仁剝出來磨碎了，就著羊乳或是茶水沖泡了，一樣的苦澀。老太太為這誇了三女人幾次，大太太二太太也都讚三女人有孝心，倒是三太太不出聲，較著這是給三房長臉的事情，卻像是有人給了她一巴掌似的，也不曉得常日裡都想些甚麼。

“老太太還能吃人不成？”

小丫頭眼尖，瞅見琉璃，也不斷手裡的活，倒是脆生生的賣了個好。老太太顯見是有些冇精力，隻掀掀眼皮，琉璃也是曉得了意義。

蘭纓點點頭，讓翠縷同那小丫頭一同疇昔，另抓了幾個大錢塞到小丫頭手裡。墨菊倒是從隨身的荷包裡取出一枚鬆子糖塞到小丫頭的嘴裡，“大寒天的跑一趟，我叫個婆子點燈同你們一道疇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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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笑著道：“辛女人這是孝敬，這身上剛好就想著來給老太太存候了。”

二女人趙清剛得知辛繆病了時，拿著花剪的手一緊，一枝紅梅便被減壞了形狀。趙清的奶母劉氏見了，先是打發了房裡的丫頭出去，又走到門邊下了簾子，纔對趙清說道：“女人可彆多想，這事必不與你相乾，剛那丫頭不是說了，辛家女人是之前受了寒冇養好，身材根柢薄，這才守不住病倒了。明兒個去見老太太，倘有人提起，女人隻推得一乾二淨便是。”

翠縷又叩了頭，老太太抬抬手，琉璃纔敢上前拉了翠縷起來，翠縷剛硬生生的跪在地上，她聽了聲都感覺疼，問了這麼長時候話，八成膝蓋都青了。

大太太嘴上說著，打發了婆子下去，轉頭就叮嚀碧兒去籌辦些補身的丸藥，等著給辛繆送去。內心卻策畫著，辛繆這個節骨眼上病了，萬不能牽涉到二女人身上去。想個彆例，倒是能同阿誰管家的二太太說道說道。

盈香剛聽二太太叮嚀要去辛女人那，正取了護手與大氅來，又叮嚀外邊的小丫頭去叫常嫂子籌辦肩輿，回身就見二太太坐在榻邊上，半眯著眼，染著蔻丹的指甲劃過放在腿上的手爐，不知在想些甚麼。

“這是一方麵，再加上受了些冷風，著了涼，女人年紀小，這才病的。老太太不必過分憂愁，也是女人年紀小，吃兩副藥，發了汗，好好養著，並無大礙。”

蘭纓正在同翠綠說話，一邊說，一邊叮嚀小丫頭提熱水來與翠縷捂了膝蓋擦上藥膏，墨菊便出去替了鶯兒，“昨夜一夜冇閤眼，你先去眯一會，這裡我守著女人。”

“可……”

老太太聽了大太太同二太太說話，隻笑道：“這家大業大的，旁人看著光鮮，卻不知這內裡有多少操苦衷，一個做不好，便是天大的錯處。我年青的時候，也冇太太教我，隻一小我逞能，實在吃了很多苦頭，現現在你們事事都有章程，同我這老婆子抱怨哪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