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名軍卒低聲籌議幾句，決定讓少商出來——滿都城無人不知淩不疑與未婚妻情愛甚篤，纏綿難捨；誰若獲咎了程氏小娘子，比獲咎了淩不疑本人還費事。

淩不疑發覺背後有人，緩緩轉過身來，瞥見是少商，彷彿並未感覺非常詫異，反而和順的笑了笑，語氣和緩，“少商，你如何來了？這裡不該你來的，你先歸去，過會兒我去找你。”

那侍衛首級嚴峻起來：“程娘子，怎好讓你一人出來啊！娘娘曉得了也饒不過我們啊！”

少商解轡上馬，將皇後的衛隊留下，隻帶四名武婢往裡走去。

繫住大氅的銀扣在胸前相碰，收回叮叮清響，少商回過神來，火線閃現點點星火，挪動間會聚成兩排長鏈，如同火蛇迴旋，伴跟著一樣的隆隆馬蹄聲，敏捷劃過空曠酷寒的平原。

淩益停止了掙紮，一臉茫然，彷彿冇聽懂。

彼時是中午，少商和淩不疑彆離站在帝後兩側，日頭光影下，前者站在簷下，而後者則走到宮階上。女孩雖在偏僻暗影下，可渾身披髮著朝氣生機；而青年雖處陽光中，被四周眾星拱月，可謂鮮花招錦，烈火烹油，卻模糊透著一股陰翳冷酷之氣。

少商被簇擁在侍衛中，緩緩向蕭夫人走近一步，淡然道：“娘娘早將諸般令符交了給我，上可夜入宮門，通達各處無礙，下可號令長秋宮禁衛——隻是我向來冇用過，也冇甚麼人曉得。”這是當年皇後在天子外出征討時攝政建國的常例。

淩不疑語氣溫和，卻愈發令人毛骨悚然：“阿狸穿戴我的衣裳，被一根鋒利的長矛刺穿，然後高高的挑起來，插在城頭上。姑父大人，你都忘了麼？”

少商表示，侍衛首級立即讓部下急馳一段，高喊著：“我等乃長秋宮禁衛，汝等何人，為何深夜在城外奔馳？”

出城門時，保衛的校尉看向少商的目光既驚奇又警戒，不過幸虧她是出城，不是領著一群全部武裝的衛士進城，是以那校尉還是依令放行了。

這時，本來就開了一半的程府大門被重重撞開，然後一群身披繡有長秋宮徽章大氅的金甲衛士如流水般灌入程家宅邸，當前一名金盔上有雙鳳展翅的年青頭領半跪在少商麵前，抱拳道：“部屬得令趕來，任憑程娘子調派。”

少商擺手製止他說下去：“我不會有事的，娘娘曉得我的脾氣，怪不到你們頭上。”

少商倏然回目，唇邊浮起一點敬佩的笑意，不等她答覆，火線吃緊忙忙跑來一名程府仆人，他跪在少商麵前道：“回稟女公子，小的去城陽侯府看過了，敲了半天門纔有一名老仆來開，隻說淩侯百口昨日就去城外彆院了，聽著是要辦五十大壽。”

淩益張大了嘴，滿身如遭雷擊。

遠遠瞥見建在山腳下的淩家彆院，那邊已是一片火海，異化著慘叫和喝罵。熊熊火光在烏黑的夜中顯得格外，有些是房屋著火，在獵獵北風中燃燒的愈發狠惡，更多則是那些散著濃厚血腥氣味的軍卒高高舉起的火把，團團將淩氏一族圍此中，彷彿凶惡的漫漫星海。

這座占地龐大的彆院現在能夠分紅東西兩半，東麵彷彿已被清除，到處都有人舉火扼守，還在犄角旮旯緝捕著漏網之魚。而西半邊還是傳來陣陣廝殺聲，應是另有人在抵當。

——就像很多次女孩趁午後溜出長秋宮，去南宮議事堂尋他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