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言歎口氣道:“我本不肯與重樓針鋒相對,我此番來也不為審案,然重樓既提及律法,我也不得不說。重樓,我已命刑部將萬勝鎮那酒樓封了,那酒樓仆人與相乾人等都被刑部拿了,連同中牟縣令與中牟縣一乾官吏也已一併下獄。現在這幾人都已招認,重樓與這些人勾搭,攫取私利的罪名已坐實了。重樓,縱無旁的罪,隻這一個罪名,你便也...便也難辭其咎。”
崔言道:“重樓,你我同殿為臣十年,你豈不知我為人?我豈是公報私仇之人?何況我二人素無仇怨,我又何需求殺你?你約莫覺得我本日來,是為套你供詞,定你罪名,是以不肯與我實言。然本日既非提審,又無記錄之人,又無供詞畫押,我又如何定你罪名?你縱說出真相,我也不能據此科罪,此乃朝廷規製地點。何況依我大鄭律法,即使冇有你的供詞,我隻以道理斷案,也可定你的罪。即使你是四品官員,我不能定你的罪,兩位相公,當今聖上,也可據道理科罪,我又何需求套你供詞?”
崔言冷靜提起酒壺,將麵前酒杯斟滿,雙手捧杯,送到蔡聳麵前,卻未發一言。
蔡聳看了崔言一眼,道:“本來是默之來了,卻不知默之此來,是為看望我,還是為審我?”
蔡聳放下杯箸,昂首看著崔言,明滅的火光下,一張臉上陰晴不定。崔言雖是背對著房外燈火,但桌上的油燈卻正照在他臉上,隻見崔言麵色莊嚴,目光誠心,蔡聳不由得長歎一聲,道:“默之,我較你年長幾歲,比你早入政事堂五年,初時我也做中書舍人。待你入政事堂時,我便升了尚書右丞,至今已有八年了。可你卻厥後居上,隻三年間,便升任了尚書左丞,位在我之前,這倒是為何?”
蔡聳道:“熊禦史的案子與我有何乾係?段圭即使開罪,又與我何乾?默之,你也不必哄我,我與段圭確有來往,然我為尚書右丞,與處所官來往有何不成?又犯了我大鄭哪條律法?”
崔言看著燈影中的蔡聳,沉聲道:“重樓,按說我該過幾日纔來的,當時我來,卻不為話舊情,而為提審了。聖上已下旨緝捕利州轉運使段圭、利州漕糧轉運監文修,由刑部本部郎中蔣廷會同利州刺史申濟在利州鞠問。當時五木之下,你道他招是不招?待到段圭供詞急遞到都,重樓這罪你認是不認?”
洪慶施了一禮,又命人撲滅一盞油燈置於桌上,這才率著世人退出牢房。獄吏鎖上牢門,世人便去了。
蔡聳仍舊不語,忽地又抓起麵前酒杯斟滿,舉杯一飲而儘。崔言執起壺,悄悄看著蔡聳,待他將酒杯放下,便為他將酒斟滿,又道:“重樓,遣人暗害陝縣令謝蘊以滅其口之事,我已推定是你所為,你縱不認,隻怕這罪名也是洗不清的。這罪名倒是最重的,謝蘊雖亦有罪,朝廷尚並不決他罪時,他便還是朝廷命官。暗害朝廷命官,該處淩遲之刑,重樓,你豈會不知?”
崔言重又將酒斟上,才道:“重樓,多年同僚之誼,我本日來,全為私交,不乾公事。”崔言歎了口氣,又道:“重樓入政事堂已有十餘年,然此遭事發,隻怕...隻怕不能得免了。”
崔言道:“重樓,這樁案子前後因果我俱已想得明白,唯獨這事,我百思不得其解,隻盼重樓能為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