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場上刹時溫馨下來，蜀軍兵卒都已停了下來，隻看著龐爰，似也不信賴這縱橫一世的虎將，也有敗陣被殺的一日。

但龐爰還未死，口中另有熱氣撥出，胸口仍有鮮血汩汩流出，也披髮著熱氣。龐爰睜著雙眼，有力地望著天空。天空暗無星月，灰濛濛如同虛無。龐爰似仍不信賴本日他將死於此地，仍極力呼著氣，不肯停下。

兩馬相錯，衛綰回槍直刺龐爰後心，龐爰自恃甲重，拚得受他一槍，竟全然不顧，自掄起馬槊，橫掃而來。衛綰見來槊甚疾，隻得回槍伏在頓時，躲過這一槊。

龐爰口中撥出的熱氣垂垂希少，他瞪著雙眼，張大口呼吸，卻越來越有力。

龐爰率兵馬殺出重圍，一起向北退去。那些蜀卒自發跟從龐爰方有活路，便不肯舍他而去。一起之上，又收了很多崩潰兵卒，兵馬已有四千餘人。

長槍回收，鮮血迸流，龐爰在頓時晃了一晃，手中槊再握不住，掉落地下，隨即龐爰身子一栽，摔落馬下，仰倒在地。

烏騅馬背上冇了仆人，再有力支撐，屈起前腿，漸漸臥倒在地上，眼睛眨了眨，已看不到龐爰。

但龐爰雖竭力支撐，他身邊的蜀卒卻已支撐不住了。本來蜀卒見主將尚在拚殺，便也奮力一戰，但垂垂已知突圍有望，便也冇了戰意，已有很多蜀卒拋去兵器，跪地乞降。隻稀有百龐爰親兵尚圍在龐爰身邊，不肯屈就。

龐爰吃痛，手臂鬆了一鬆，未能將衛綰長槍格遠。衛綰長槍一蕩，劃了個圓圈，又刺向龐爰心口。這一下電光火石，兩馬還未錯蹬，龐爰已不及回槊格擋，也不及躲閃，隻得以胸甲再受他這一槍。

龐爰重新清算部伍，以部下偏將率五百報酬前軍，自為中軍，結隊向朝天鎮退去。

龐爰彷徨無計，思來想去，畢竟不敢以殘兵攻打營寨。但這等冰天雪地，若在田野露宿一夜，隻怕要凍死很多人，何況露宿絕非悠長之計，終要尋可突圍之處。猛地想起，朝天平靜是寧原鄭軍分兵來襲，既已分兵，寧原兵馬必然未幾，鄭人也必然想不到蜀軍敢直取寧原，或可收不測之功。

龐爰陷在陣中，已不能用心他顧，突見一杆長槍刺來，心中一驚，此時槊已揚開，不及收回格擋，倉促之下隻得側身躲閃。但他技藝已見遲緩，這一槍竟未躲過，正刺在胸口上。幸虧他鎧甲厚重，才未刺透鎧甲，隻數根甲絛崩斷。

隻見一員小將，身披銀甲，外罩白袍，手中銀槍，座下白馬，化作一道白光，冇入兩軍陣中。

衛綰又是策馬揚槍，直刺龐爰，龐爰揮槊格開。本來龐爰力大，兩兵訂交，衛綰常常手臂痠麻難以握緊兵器，但此時龐爰力已將竭，隻勉強能格開衛綰長槍罷了。衛綰如何不知，心想斬殺龐爰就在此時，卻見龐爰揮動馬槊砸來之時，一條長矛從右邊刺來，正刺在龐爰右肋之上。

二人又鬥十餘回合，仍舊難分勝負。龐爰雖人馬俱疲，但他並不策馬奔襲，隻在原地擺佈遮攔，等衛綰來攻，卻也省了很多力量。衛綰圍著龐爰來往衝殺，但龐爰甲堅槊重，一時傷他不得，衛綰技藝敏捷，也總能躲開龐爰槊擊。

暗夜火光之下，龐爰口中最後一口熱氣方纔吐出。

便在此時，蜀軍兩側雪地當中，忽地躍起無數鄭軍將士，個個身披白布。頃刻火把撲滅，疆場之上立時亮了起來，蜀軍便在這火光暉映之下，如同猛獸入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