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不過說了一半，已聽到“嚓”一聲微脆輕響，倒是婁千杉已將手裡解藥兩指一磨，碾成碎粉，順手又倒一粒出來，拈在指間，頎長的手指一展，似是表示他看清楚。

“我說了，我是來幫你的。”婁千杉說著，將瓶塞拔了，倒了一粒解藥出來，看著他：“沈鳳鳴不肯承諾你的事，我幫你，你說如何？”

――赤蛛粉的解藥。

“如何，你下毒在我身上的時候，就不感覺本身卑鄙無恥了？”婁千杉似也被激憤，上前兩步，竟一把扯了宋客衣領，幾近要將他一個衰弱已極的身材提起幾分來。可稍一停頓，她臉上怒意卻又減退下去，手又悄悄鬆開，乃至還撫了撫他的衣衿，口氣放緩：“宋公子，我話已經說了――我能夠幫你，隻要你承諾我給我看那本冊子，不要說此次幫你――就是今後你有甚麼要求，我都能夠承諾。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沈鳳鳴和婁千杉分開已經一刻鐘――或者應當說，那麼冗長的光陰，竟然才一刻鐘。他要捱著如許奇癢的時候，另有好多好多個一刻鐘。

他還是第一次這麼盼望入夜。這是因為，日光將儘的時分，身上穴道才氣自解。統統的煎熬都是為了那一刻――他能伸手夠到麵前這瓶清楚近在天涯的解藥。

她語聲說得柔，語意卻冰冷，宋客心頭不過又慢了一慢，婁千杉手心用力，那一枚解藥又化為齏粉，連他張口那一句“等等”也趕不上。

宋客說完四個字便咬著唇，不知是因為身受之苦，還是因為心中之辱，紅斑滿布的臉上，唇色竟是青白的。

她看來是瞞過了沈鳳鳴，悄悄而來，進了屋謹慎翼翼將門一掩，走上前時，仍然帶著些幸災樂禍的神采，可當真一目見到宋客，卻也嚇了一跳。他中毒已久，那毒性已伸展至渾身滿臉，乃至於那張剛纔清楚清秀的麵龐，現在卻紅斑滿布到駭人，加上那不知是汗還是淚胡亂而流，這宋二公子的情狀真不成謂不慘。

“如何，你看不起我？”婁千杉嘲笑，“還是感覺我不成信？”

竟是婁千杉去而複返。

她看了看手內心的解藥，矮身至沉默的宋客麵前，柔聲道：“現在你一共有兩個挑選，其一是承諾我，我立即就將解藥給你服下，你那些難受痛苦，馬上便全數消逝，不複再來；其二是你回絕我，我便將解藥全數毀去，你這麼久的煎熬等候可就是場空了，甚麼樣的結果，你最清楚。”

婁千杉微微一笑，“好啊，我們現在但是本身人了，你可不能翻臉不認賬。”

宋客身不能動，但把頭往前湊那麼幾分還是能夠的。可他已覺本身本日受辱之深，早不是常日可忍，似這般還要湊首去她手中叼起那解藥，豈是可為？便這數寸之距，彷彿已超出了他這份自屈的極限，他能動卻也再不肯如此，眼中痛恨一瞬像是變了，變成一種斷交，竟反而轉開首去。

宋客咬著唇隻恥笑：“本來還是為了那本冊子……我早就說過了，關於那冊子的事情免談，不管你……”

瓶裡另有兩粒，婁千杉又傾了一粒在手，聞聲他開口喊出那一句似有還無的“等等”，便停了手望著他。宋客看著她的眼神毫不是和順，那是悔恨，她曉得的。可這悔恨的眼神卻並不讓她活力。在她看來，如許的眼神纔是實在的，才證明他統統的言語行動，該並非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