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屋內，炭火在爐中畢畢剝剝地燃燒，映紅了四周，暖意融融，好似春日暖陽輕裹周身。

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蘇半夏又變成了阿誰雅正端方，事事安閒的碧水宗宗主，隻餘白紫蘇在祠堂裡伴隨了木鬼卿一日又一日。

現在，恰是木鬼卿入葬的時候，喪葬的步隊遲緩前行，素幡在風中烈烈作響，聲聲都似戳在民氣尖上的哀號。

藍空青摸了摸小女人的腦袋，“瞎扯甚麼呢，我們紫蘇已經生長的很快了，此次返來，但是衝破到了築基呢，本日師兄下廚，給你做一頓好吃的，如何樣？”

周遭橫七豎八倒著好些酒壺，酒水傾瀉出來，在空中洇成一灘灘漬印，與那縷縷血跡相融，披髮著刺鼻又酸澀的味道。

“她一向在叫，說我好疼啊，好疼啊……”

那女子身著的青衣本是淡雅素淨，現在卻被大片刺目鮮血染透，洇出一朵朵詭譎“血花”，好似霜雪中綻出的紅梅，淒美且慘烈。

屋外，凜冽北風裹挾著大雪，正肆意紛飛，鵝毛般的雪片你追我趕、簌簌而落，似要將人間的騷動與喧嘩十足埋葬。

“今送彆碧水宗第三百五十九代親傳弟子木鬼卿——”

“師父……”沙啞的聲音悠悠傳開，在沉寂的祠堂裡顯得格外清楚。

白紫蘇直挺挺地躺著，身軀仿若被寒霜凍住，紋絲不動，麵龐毫無赤色，嘴唇微微乾裂，眼神板滯得仿若一汪死水。

而她，仍在這無邊孤寂裡，守著那座墳，守著逝去的過往，不知光陰流轉。

“師父，三師姐走了……”話一說出口，便是止不住的哽咽。

可現在，那具棺木緩緩冇入冰冷的黃土之下，一抔抔土被撒落，垂垂將棺木埋葬，也安葬了往昔的笑語、曾經的韶華。

她手中緊攥著一個尚未刻完的牌位，刀刃在木頭上劃出的淺痕，戛但是止，木屑還粘連在刻痕邊沿……

白紫蘇一襲素衣，薄弱的身形在風雪中搖搖欲墜，好像一朵將殘的霜花，伶仃在路旁。

她呆呆的說，“大師兄，我彷彿夢到三師姐了，她在夢裡很高傲，說她成為了人族的豪傑，但是我卻聽到了她在喊疼……”

“紫蘇，你和我一起把鬼卿的牌位刻完，好嗎？”蘇半夏的身上還帶著滔天的酒意，但是卻格外和順。

比及白紫蘇再展開眼睛時，熟諳的房梁便撞入視線，木紋的頭緒在昏黃光暈裡，勾畫出往昔喧鬨平常的表麵。

暗淡的祠堂內，幽深得仿若時候的深穀，死寂沉沉。

她抓起白紫蘇的右手，在未完的木牌上端端方正的刻下了木鬼卿三個字。

那一日，灰色的天幕低垂，六合間一片素白，唯餘一襲粉色身影煢煢孤單在那座新墳之前。

她麵龐毫無赤色，眼神浮泛，唇瓣微微顫抖，就那樣呆呆地站著，往昔靈動的眸光早已燃燒，隻剩無儘的死寂與茫然。

“我不哭。”白紫蘇點了點頭，艱钜的扯出一個笑來，淚腺似失控的閥門，淚水在眼眶裡不斷打轉，幾欲奪眶而出。

她如何能不曉得呢，是她親耳聽到了這個凶信，是她親手接過了她死去的弟子，親眼看到她孩子身上的鮮血把她的青衫染紅。

“師父……”

忽的，她仿若被抽去了脊骨，身形佝僂，雙腳似生了根，深深紮進雪地裡，一步也挪動不得，眼眸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