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長生尋到當年夏元昭令人修建的百人墳塋,拜了三拜,便取出鎮魂碑。
那陣盤卻暮氣沉沉,毫無動靜,反倒有一枚銀戒自陣盤下滾到展永內行中。
待路過永昌清河村時,二人落下。那村落荒涼了好久,早已埋葬在興旺雜草間。幼時所住的茅草屋,與同村火伴、小妹戲耍的曬穀場,孃親洗衣的青石台,全被一片深綠袒護,未曾留下分毫陳跡。
這倒是四周並無靈魂的征象。
展長生卻半點發覺不出高興甜美,唯有滿腔苦澀,不敷為人道。
展龍那番誓詞,以六合與本身賭咒,與他同時進退、共享禍福,今後若展長生受傷,則傷在展龍身上;若展長生受詛,則應在展龍身上;若展長生不幸命隕,則毀魔槍,仍舊留他一條命在。
展長生終究發力擺脫,後抬頭要將師兄推開,厲聲道:“展龍――”
金羽雕亦是通達,頓時對勁洋洋鳴叫幾聲,飛身一躍,兩爪緊緊抓住展永內行臂,趾高氣揚起來。
展長生低歎一聲,心道公然如此。
金羽雕任他撫摩,啁啾聲彷彿幼鳥,全不掩滿腔渴念思念,又將一顆巨大鳥頭,朝仆人肩頭靠來。隻是它現在體格龐大,唯有半顆頭能堪堪蹭上展長生肩膀,一時候失落非常,彷彿連哼唧聲也化作了哀號。
金光散去,周遭規複如初,唯有展長活力味哭泣,粘膜掃舔膠著的聲音模糊響起。
展龍道:“如果如此,隻怕已儘入了冥府。”
器靈認主,本有三層,第一層最淺,不過是各取所需,仆人助器靈煉化進階,器矯捷答應仆人利用,此謂器誓;第二層更進一步,器靈自發護主,結為聯盟,此為靈誓;第三層卻世所罕見,恰是如斬龍槍這般,立下命誓,要代仆人受人間統統苦厄。萬物有靈,靈皆惜命,誰肯等閒為人替命?
彷彿先前不過是同展長生商定,明日一早,去那邊曆練普通輕描淡寫。
頃刻間劇痛貫穿,彷彿一柄巨斧斬劈而下,將他頭顱砍為兩半。
那鎮魂碑在杖葉湖上一通彙集,現在動手便沉了幾分。他再如法炮製,放出鎮魂碑,此次鎮魂碑卻隻在墳塋上空悠悠懸停,並不往彆處去。
展長生嘶啞悶哼出聲,身軀微顫,卻擺脫不開那股捲纏靈力,展龍同他雙手緊握,展長生掌心也被這庚金靈力貫穿。金環環抱在二人手腕、頭顱周遭,將二人團團包抄,再層層收束,冇入皮肉當中,藏匿不見。
才行至樓外,展長生便踩到個硬物,移開腳時,便見一個灰褐色八卦盤鮮明落在地上,竟是那被潘辭奪走的桃木化石陣盤。
他見展龍離了配房,一躍而至樓下,又轉過身來,候著他一道外出。紅日高懸,光輝燦爛,泛金的日光落在展龍一身如雪素白的深衣上,模糊生輝,有若冰雪的天仙,嗜殺的惡神合二為一,正悄悄望過來。
展龍見他笑容全無,不由又煩躁起來,怒道:“三世無常斬龍槍看得起你,如何竟不知好歹?”
從壓迫束縛的血契換作了護佑忘我的命誓,當初相遇的二人,誰也未曾預感到本日。
展長生道:“我那裡敢……師兄,多謝你。”
展龍方纔神采稍霽,應道:“嗯,今後你好生修行,莫要受傷扳連我便是。”
展長生沉默瞻仰,看向比本身足足高出三尺不足的金羽雕,揚手在它銀色鳥喙上悄悄撫摩,柔聲道:“毛毛,半年不見,你又結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