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日雖是月初,天涯不過一輪弦月,但他自小耳聰目明,卻也一眼看到曲蓮此時正在院中。她就那樣跪在青石板的空中上,麵前放著的香爐裡燃著三根細香。
曲蓮沉默下來,與他隔桌相視。他聲音凜冽,如同金石相鏘,那劍目星眉間更是迸出凜冽寒意。半響,曲蓮輕聲喟歎,“世子何必如此。你我身份之差便似人間六道之彆。若非這亂國之禍,又如何有這陰陽不對?出京前曲蓮便已稟告夫人,待分開都城後便會分開,自此不管存亡便與候府、與世子無關。至於曲蓮身份,世子信或者不信,又何必固執……”
“你到底是何人?”思及此處,裴邵竑凜聲問道。
及至屋內,曲蓮將燈籠安排在廳堂的八仙桌上,那邊夏鳶已經進了東側間的宴息處。曲蓮回身便看到裴邵竑剛好從淨室裡出來,隻穿戴紅色中衣,邊走邊擦著濕發。夏鳶便立時放動手中的食盒,進到內間走到他的身邊要接過那帕子。裴邵竑不防備一昂首看到夏鳶,他還很有些驚奇,“你如何過來了?”隻是卻讓開了夏鳶的手,冇讓她拿走帕子隻是本身持續擦著。
“末藐小計?”裴邵竑笑了起來,眼角裡卻無半點笑意,“我還第一次聽到有人將‘聲東擊西,暗度陳倉’這類兵法上的策畫稱作末藐小計。”
“一個出身困頓,賣身為婢的女子,如何能在這沿途當中設下重重障目圈套,就連軍中標兵都難辨真假?”裴邵竑半點都不信曲蓮所說,步步緊逼的問道。
剛下了幾針,便聽到內裡有人排闥進院子的聲響。
她悄悄的跪著,因是背對著窗戶,裴邵竑看不到她的神采,隻能看到她挺直的脊背看起來非常削瘦。直過了小半柱香的時候,裴邵竑幾近要忍不住去拉她起來,這才聽到她低低的歎道,“隻盼來世,你們能有段好姻緣。”
待到了西間宴息處,就著那微暗的燈光,曲蓮將那袍子展了開來。細細看過後,便看到下襬處有一道三指寬的口兒。因是三梭布的料子,麵上也無甚麼花色,如此隻是修補,便有些打眼。想了想,曲蓮便從方纔便安排在此處的針線筐裡挑了與這袍子近色的石青色細線,開端縫了起來。
他翻身坐起來,下床蹬了鞋,張口要喚丫環出去奉侍,卻又想起此時並非在都城家中。待起家時,卻又看到床頭處,本身那件石青色的外袍此時正端端方正的疊放在那邊。色彩清澈、布麵平整,顯是已經漿洗過又在火盆處細心烘乾。他伸手在上麵摩挲了一下纔拿起展開,卻又想起下襬處那處破壞,便又低頭看去。
“世子自京中而來,可曉得……”曲蓮頓了頓持續問道,“可曉得宮中景象?”
“你不消管這些,先坐下吧。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你。”他坐在那邊,油黑的頭髮用一條束帶隨便的綁著,濕發還未擦乾帶著些水汽。
裴邵竑聞言沉默了半晌才道,“半月前,坤寧宮大火,許皇後與十餘名侍人皆殞身。她,已然薨了。”此話一出,他便立即看到曲蓮猛地瞪大了眼睛,那雙眸子中的沉寂一下子被擊破,仿若一顆石粒掉入無波深潭,蕩起層層波紋。
曲蓮自發這些與本身冇甚麼乾係,便低了頭還是修補著那件袍子,剛在那邊角處繡出一條浪紋,便聽那邊夏鳶有些委曲的說道,“奴婢原就是您身邊奉侍的,不疇昔了夫人身邊三四年工夫,大少爺怎就跟奴婢生分了。不過奉侍您用頓宵夜,又有甚麼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