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老朽心有一問,可願照實告之。”宇文孝直聲色略顯衰弱,見文若沉沉點頭,又開口道:“公子如此見地,可願慈悲大義,救天下萬民於水火?”
文若驚嚇過分,衝動起家,衝宇文孝直吼怒道:“老先生一派胡言!我祖上三代皆是李唐臣子,行此大逆之事,這如何使得?”
“說來輕易,公子請坐。”宇文孝直伸手握住文若手腕,悉心道:“天下崩塌之時,如果公子,籌算如何穿越子午,進取關中?”
“海內分崩之際,商賈仍無時不通,為何?其利甚厚,足以富國,是以,公子無需多慮如何入京,所慮之事,當在朝內。天子禁軍,南衙為諸位,北衙為禁軍,宮廷內鬨起事,皆在禁軍,當年張柬之反武曌,李崇俊反武三思,李隆基反韋後,事起蕭薔以內,由此可見,禁軍之禍,更甚於藩鎮。龍朔年後,禁軍後輩多為官家後輩,為避征戍而人,公子若能置內應於禁軍,大事可成也。”
“奉詔?奉何人詔命?”文若心驚,越問越快。
宇文孝直睡也未睡,醒也未醒,嘴角顫抖道:“我本是章懷太子故舊,卻成全了外姓之人,宿世因果,如此循環,豈是我等凡人所能停止?隻是此人戾氣太重,若不勸以善舉,遲早成為禍星,我既知之,豈能坐視不睬?”
文若越聽越是感到不祥,雙目僵凝,沉重道:“老先生欲有何為?直說無妨。”
文若回到茅舍,走進卓雅房中,見卓雅將被褥踢在地上,睡得張狂,便冇理睬,本是想共商打算,以定何日返程,何日送卓雅回籍,可徹夜與宇文孝直這一番酒醉下來,文若心頭之緒如大石壓胸,無處傾訴,亦不能放心。
“內應?”
宇文孝直熟視無睹,挑起調子,卻道:“言而見用,君畢生無難,謀而見從,國萬世不亡,若曆代君主知潔身自省,何有天下大亂,民生塗炭?到時千裡餓殍,萬境枯骨,孺子孤寡,民食活人,公子為全一已之忠,沽一族之譽,棄天下萬民存亡於不顧,如此愚忠,如此荒誕,與助紂為虐何異?”
“重兒本事大呢,老仆人休要小看重兒。”宇文重不平道。
宇文孝直一愣,笑著點頭道:“公子還是冇有參透此中短長。”
宇文孝直聽過文若慷慨之言,還是沉寂,久久未語,含胸低頭,斟滿各自酒樽,拾起此中之一,舉至胸前,手腕掠起髯毛,樽中溫酒微燙,悄悄一吹,熱酒灑落一片。宇文孝直低頭眨著眉毛,唇紋深陷口中,繃著臉皮,自飲一樽。文若見宇文孝直異狀,舉起酒樽,借作揖之勢,與之對飲。
“重兒,記著我本日所說,切忌。”宇文重伏起家體,低擺衣袖,已是多日未曾熬到這晚,睏意襲來,轉過身去,無聲睡著。宇文重入迷靠近宇文孝直,老頭話隻說了一半,不免有些絕望,騰脫手來,掀起宇文孝直一縷髯毛,真想一根一根拔弄下來。
宇文孝直一席話來,說得文若麵色如鐵,閉口沉默。文若被宇文孝直說透苦衷,倒也不驚奇,自知此中短長,墮入深思,一時候也想不出體例,抬手舉起一樽熱酒下肚,吞下幾塊牛肉咀嚼口中,嚼著嚼著,俄然靈機一動,雙手大拍,猛地吞下一口酒水,將口中牛肉囫圇嚥下,瞪眼說道:“老先生,商糧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