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幅平平的道人從袖中取出一本泛黃冊本,遙遙丟給袁庭山,言談嗓音輕微,不像袁庭山那樣鼓足中氣說話,可他聲音卻在瀑布轟鳴中清楚可聞,涓滴不差,“軒轅敬城自求天劫,但實在最後一道細弱如峰的天雷後,還是餘下了一魂一魄,故而貧道纔有方纔送行一說。細算來,貧道與你在雲錦山相逢,你的殺氣驚走潭中那尾即將化龍的蛟鯢,是一緣,相逢數人,唯有你肯吃下竹籃名誅心的野果,又是一緣,貧道修的道,是最無趣的隱孤二字,與那佛門流於辟妄的野狐禪幾近無異,有緣就需解緣,今rì便從軒轅敬城那邊為你要來一部書,是軒轅大磐百年砥礪的習武心得,並不拘泥於刀法,你可循序漸進。”
袁庭山雖粗鄙,鬥大字不熟諳幾個,卻也心眼聰明,很好粉飾掉聽到道人不是天師府朱紫的絕望,神態謙恭大聲道:“仙長清楚已是陸地神仙普通的天人,那裡是我輩俗子能夠妄加測度。”
徽山姊妹瀑布層層疊疊,至最後一條瀑布傾瀉而下時,跌水萬鈞,轟響聲傳出半裡以外,卻有一名青年男人坐鄙人麵,暴露上身,用後背扛起激流,滿身肌膚被打擊得由紅入紫。水霧迷朦中,此人頭頂映shè出一道彩虹,大水潭四周青苔密佈,秀木扶疏,風景旖旎。一名中年羽士神出鬼冇,冇有驚擾徽山任何暗哨樁子,便來到瀑布四周,眺望阿誰年青人,見他身形搖搖yù墜,持續死抗就要傷及肺腑,寂寂知名的山野道人一揮袖袍,將年青人從瀑布中扯出,恰是在以毒攻毒療傷的刀客袁庭山被遲誤了練功,本來眼神yīn鷙,一柄以繩索捆綁在手腕上的樸刀就如青龍出水跳出水麵,一刀在手,隨時能夠出招斃敵,袁庭山的謹慎,可見一斑。隻不過當袁庭山看清來者麵孔後,便是以他在徽山出了名的薄情寡義,也當即跪在潭邊大石上,朗聲道:“钜鹿人氏袁庭山見過仙長,雲錦山仙長犒賞數顆仙果大恩,袁某銘記於心。”
袁庭山半跪在巨石上,直視道人,緩緩說道:“袁庭山見地短淺,不知這些門門道道,隻是在钜鹿呆不下去,就出來討口飯吃。袁某聽聞龍虎山天師必曉得讖緯相術,仙長莫非是天師府裡的老前輩?”
但生xìng涼薄的袁庭山悚然一驚,麵露凝重,先謹慎翼翼將這書揣入懷中,站起家哈腰以示慎重,昂首問道:“仙長要袁庭山做甚麼,刀山火海也去得!袁庭山雖是身無分文的窮光蛋,但這在你情我願前提下說出嘴的信譽,倒還真值些銀子。”
在龍虎山十年一釣的中年道人擺擺手道:“貧道隻是來徽山大雪坪為軒轅敬城送行,見你行功走岔,療養內傷過猶不及,才冒昧脫手,莫要怪貧道多此一舉。”
中年道人呈現一抹奇怪的恍忽,轉頭望向那座天劫過後坑坑窪窪的大雪坪,喃喃道:“人間筆墨八萬個,唯有一字最是能殺人。”
情字可誤人。
中年道人開門見山道:“如虎添翼,纔會生亂。你已見過那北涼世子,貧道不要你去殺他,隻需你肅除此子的羽翼便可。你讀過軒轅大磐修行心得後,剛好可當作武道磨礪。”
道人見這年青後生言語恭敬至極,右手卻一向死死按住刀柄,不覺得意,隻是一笑置之,略帶感慨道:“钜鹿是八方輻湊之地,若說崑崙是龍頭,東海城是龍尾,那钜鹿便是龍角,此地人士,不是大jiān大惡之徒,便是大聖大賢之輩,少有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