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婆、喝了再睡!一會兒粥涼了……”我又喚起她來。
她睡得很香很沉,彷彿冇有聽到我的話。
我抹了一把即將掉下的眼淚:“好,你先睡一下,我去給你煮粥。”
“阿棄啊!阿棄你彆走……”五婆的眼睛彷彿已經看不清人了,她看著我方纔坐下的位置,淚眼婆娑地祈求著。
我死力地粉飾著本身的驚駭,扯了一張包裡的紙巾遞給她:“五婆,你先躺一下,我一會兒就返來……”
話冇說完,她又是一口氣上不來,喘起了粗氣,好久好久,她好似力量用光了,本來坐直的身子一下子靠了疇昔,還好前麵是床板,我找了兩件床頭的衣服,給她墊上,她胸口高低起伏著,好半天,才平複了下來。
她的手裡,鮮明滿是紅到發紫的鮮血!五婆的病竟然這麼嚴峻了!
“我曉得你恨我,恨我不奉告你……”五婆的臉頰上滴下一行熱淚。
五婆絮乾脆叨地說了好多,期間被咳嗽和胸痛折騰了好多次,她的眼淚一向無聲地淌著,那眼淚就像河一樣,彷彿一輩子的眼淚都要流乾了……
熊熊的火焰舔著黑黑的鍋底,冇過一會兒,水就開了,我找到米缸,看著缸底獨一的一點米,心傷至極!我吃力地把它舀了出來,舀不了的一粒一粒拾到碗裡,洗了洗,倒進了燒開的水裡。
“阿誰叫阿棄的是您的孫女嗎?”我迷惑地看著神情衝動的五婆。
“5、五婆,阿棄是誰?”我支支吾吾的問道。
這天黑夜裡,不曉得多少個小時,我坐在地上守著那具屍身,一動不動……
五婆正欲說著甚麼,俄然神采一變,她捂住嘴,狠惡地咳嗽起來,扯心裂肺地咳嗽,彷彿肺都要咳出來似的!
五婆她已經一點呼吸也冇有了!她死了!就在我去廚房熬粥的時候,她就死了……
蠟燭的光跳動了兩下,悄悄地暗淡了下去,屋裡黑乎乎的,窗外連一隻蟲鳴也冇有。沉寂無聲,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和一個死人待在一個屋裡,就在一個小時之前,她還在跟我說話,但是現在,她已經冰冷砭骨、連一聲呼吸也聽不到了……
我悄悄地推開木門,蠟燭已燃了大半,燭油滴下了好大一攤,我瞧了一眼床上的五婆,她睡得很安靜,頭髮狼藉地披垂在床鋪上,不再喘氣、不再咳嗽,我舒了一口氣,等明天早上天一亮,我就去鎮病院,找大夫來,如何著也要把她送到病院去!
“孩子,有些事情阿婆一向冇跟你說,阿婆年青的時候,也有一個像你這麼聰明聰明的孩子,但是,她死了……才三歲就死了!日本人打來了,他們死在了刀下,我找去的時候,女兒就隻剩半邊身子了……我把他倆的屍塊一點一點拾了起來,用了幾天的時候才搬到了後山,埋在最高的那棵黃果樹下了,等阿婆死了,你把我也埋在那兒……”
我拿著葵扇,邊扇邊塞出來兩根木料,時不時翻開鍋蓋,拿起勺子攪一攪鍋底裡米粒。
我要為這位素昧平生的阿婆做最後一件事情……
她那雙看儘人間百態,現在卻飽含慚愧的眼神讓我內心一陣發酸。
能夠前兩天下過了雨,這柴有些潤潤的。費了好半天力量,才把那幾根洋火引燃,屋裡卻滿盈起濃濃的煙,嗆得我直咳嗽,我想著屋裡的五婆,倉猝把那寢室的門掩上,翻開大門,用一把破了邊的葵扇冒死地扇著廚房的煙,好半天,那味道才散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