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子高高被舉起，重重地落下，打在身上，收回沉悶的響聲。

千真萬確！

此中一人伸手攔住她，低喝：“甚麼人？”

彷彿見過千遍萬遍似的。

嚴清怡歪著頭，似是考慮說話， “公子清貴高華，這籃杏子能被公子瞧中，是它的福分。”

而牛毛般的細針便順著指甲縫，一根根地往裡紮，紮出來再轉一轉。

“你算哪根蔥，憑甚麼奉告你？”嚴清怡並不怕他，狠狠地甩開他的手，“你再如許我奉告你娘，讓她拿鞋根柢抽你。”

男人說話卷著舌頭，尾音上揚，並非濟南府口音。

嚴清怡這才重視到他。

嚴清怡不便答覆，恭敬地接了銀子，“謝公子賞！”又拱手朝兩人做個揖，“公子慢用，小的辭職”。急倉促下樓走到內裡。

一邊打一邊問：“還敢不敢了，還賤不賤了？主子的東西也是你能肖想的？”

嚴清怡感覺眼淚又要湧出來，忙側開首，順勢執起桌上茶壺，給少年麵前的茶盅續上半盞茶，“公子且喝著茶，容我漸漸說來。”

上天開眼，竟會再見到他。

說著從石青色織錦荷包裡取出角碎銀，“不消找了，把杏子連這竹籃一併留下。”高低打量嚴清怡一番，又取出一角，“長得挺機警一小女人，如何穿成這模樣，冷不丁還覺得是個小子？”

嚴清怡已藏住心中情感，麵上笑容潔淨而純真，“我家杏樹是我祖父幼時種的，祖父非常珍惜，旱了澆水，熱了捉蟲，有天早晨就夢見個穿杏黃衫子的女人說，老爺子誠懇可嘉，賜他甜杏為生……”

那麵孔……多麼熟諳！

聽到呼喊，幾人簇擁著朝淨心樓跑來。

又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被壓在條凳上。

乍見到那人時候的狂喜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倒是沉悶壓抑，就好似暴風雨到臨前的氣候，憋悶的讓她幾近喘不過氣來。

有些人，有些事已經深深地刻在腦筋裡，不管如何都忘不掉。

方桌桌右邊的男人輕咳兩聲，如有所思地打量嚴清怡兩眼，輕聲問道：“這籃杏子多少錢？”

一男童忿忿不平道：“憑啥每次都讓嚴家三妞去，你是不是得了她的好處？”

麵前忽地就閃現出彆的一雙手，精美柔滑的肌膚，筆挺如蔥管般的手指，指甲上塗著大紅色蔻丹，襯著那雙手愈發地白淨。

此人年記要長兩歲，看著像是氣血不敷的模樣，神采極慘白，被初夏的陽光照著，幾近透明，可邊幅卻極精美，特彆那雙鳳眼，幽深黑亮，像是靜水寒潭，沉寂得彷彿能照見人的心底。

一隻手紮完，換到彆的一隻手。

“西去流移還未複，東來書訊且都忘。征途一任如天遠，不過歸時杏子黃……這一年年過得真快，轉眼又是麥熟杏子黃。”

中間幾人嘻嘻哈哈地笑：“大勇，你要想多贏利，轉頭你娘給你搓澡時，彆叫得跟殺豬似的。”

“是真的，”嚴清怡極嚴厲地說：“不信，公子嚐嚐。”用帕子托一隻黃杏遞到少年麵前。

嚴清怡隻感受眼眸熱辣辣地，有東西忍不住地向外湧，是歡樂也是酸澀，忙低下頭，兩部下認識地攥緊了竹籃邊沿。

十指連心，痛徹心扉。

淨心樓門口的茶酒博士看也不看，徑直指向此中一人，“你上去。”

另有一男人嬉笑道：“七爺莫不是想吃杏子？”推開雕著繁複的萬字不竭頭紋路的窗扇，朝下呼喊，“賣杏子的，上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