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感覺諷刺，又彷彿是莫名期許，承安悄悄笑了。

程瑋曾經在漁陽待過兩年，厥後才被調往東南，現在回到這裡也算故地重遊，李陸下邊的副將方緒曾經跟他一起上過疆場喝過酒，友情深厚。

固然此人厥後被叫回長安論罪，但漁陽人氏對於長安老爺們的認知倒是大大的壞了，這也是承安不被待見的首要原因。

身後有幾萬漁陽父老，李陸如何也做不出為一人而讓步之舉，過後長安問罪，他死不敷惜，但誰能包管下任太守死守此地，不退分毫？

李氏一族世居漁陽，僅僅程瑋曉得的，李陸之父便有二子戰死疆場，李陸的侄子堂弟，也有九人死王事，更不必說，李陸前年死在雲中的宗子……

程瑋看著麵色怠倦的李陸，忽的心生酸澀，男人們的體貼不會粉飾，直接道：“太守還是先去歇一歇吧，匈奴人退下去，短時候不會再來了。”

“另有一件事要問殿下，”程瑋遲疑一會兒，方纔道：“送我返來的時候，有冇有見到我身上的安然符？”

承安起家告彆，最後叮嚀道：“傷勢要緊，程大人細心將養，明日我再來看望。”

程瑋跟承安之間隔了錦書，七扯八扯之下，總算沾親帶故，兩下裡雖說不上親熱，但總歸是相互關照的。

“儘忠職守罷了，”承安不覺得意：“如何怪得了他。”

“醒著，”程瑋一怔，隨即道：“殿下請進，恕臣不能遠迎。”

出了屋便是吼怒的冷風，裹挾著氛圍中的血腥氣劈麵而來，他走出這裡，方纔愣住腳步，自懷中取出那枚安然符來，手指悄悄的摩挲。

“也好，”李陸叫上方緒：“我們走吧，叫他也歇一會。”

戰役的陰雲凝集在統統人的頭頂, 颳著冷風的漁陽儘是肅殺，街上少有行人, 撤除巡守兵士來往檢察, 幾近再無聲氣。

如果情願走，老早就走光了，輪獲得你站在一邊兒說風涼話？

闊彆漁陽的人，很難設想出這類刻在骨子裡的仇恨。

方緒則道：“懷化大將甲士在雁門，這會兒不定急成甚麼模樣了……”

這個長官說話不入耳，人卻剛毅勇敢，才四十出頭，頭上竟有白髮了。

日頭西沉, 暮色漸深, 殘陽將天空染成苦楚而悲壯的暗黃，風聲瑟瑟，莫名叫民氣驚膽戰。

漁陽駐軍算不得少，隻是擔負的邊防任務頗重，匈奴馬隊向來以矯捷性著稱, 在一望無邊的草原上馳騁, 少有敵手, 此番奇襲，實在叫邊軍吃了大虧。

更叫民氣沉的是, 他們並不是孤軍深切，而是另有兩個萬騎策應, 隨時能夠替代，再來一次衝鋒。

“不必了，”城防要緊，程瑋如何情願將時候破鈔在這上邊，點頭道：“丟了便丟了吧，殿下不必在乎。”

“我偷偷拿過來，你也會護佑我安然吧？”他如許自語。

西城門直麵九原，喪失最是慘痛，幾乎被扯開一道口兒，李陸親身披甲上陣，將將擊退敵軍，胳膊上捱了一刀，軍醫給吊起來以後，就往承安那兒去了。

襄公複九世之仇，春秋大之。

宮中的算計是躲藏在陰暗處的，像是草叢中的蛇，不定甚麼時候就撲出來，惡狠狠的咬上一口，這類真刀真槍的對決，反倒叫他更安閒些。

如公羊家說，雖百世可也。

“程將軍，”承安問道：“你醒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