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如峰“啊”了一聲,緊皺濃眉。周連川苦笑一聲,道:“孫兄如何如此驚奇?自晏家接了朝廷兵甲供應的差事,天然不但是禁軍一家需求兵甲……年年邊陲各衛的兵甲,皆是兵部出一名文官,晏家出一隊弟子,再雇一隊鏢師,賣力押運到各邊陲衛戍軍中……我等十一名平輩弟子,在門中都是負此職責的。從杭州晏家到洛京這一起,幾近走的都是水路,冇甚麼傷害。但我的師兄弟們……前幾年西北不安好,東南本地也有倭寇犯境,各方權勢,誰不覬覦晏家送與朝廷各衛的兵甲?路上設卡劫道,也說不清是兵是匪,也不分是故意逐鹿的豪強,還是虎視眈眈的外族……到客歲年底時,我去插手龔師弟的白事,見合座記唸的,都是三十來歲的年青人了,這時才發明我們當年同來洛京,想靠手中刀博個功名出身的十一名師兄弟,除我以外,竟已折損殆儘了。龔師弟當日讓押運馬車先走,本身帶弟子和鏢師斷後……厥後,他骸骨都未能運回本門,下葬的是骨灰罈和幾件衣服。但他起碼在家另有兄弟,能夠奉侍老父母……”他起家為幾人斟酒,舉杯道:“諸君共飲一杯罷!就當是為了龔師弟。”
紈素坦白道:“是。我們在隔壁聽壁腳,實在是君子不為之事……因此不管如何,都該來敬周兄一杯,也算聊表歉意。”
中間憐嫣怯生生問道:“郎君又為何說,您本身也……”她自發不該在如此氛圍下插嘴,但畢竟為周連川擔憂,終究還是大著膽量問出這句。
紈素聽了“晏承安”三字,呼吸驀地短促,道:“晏家家主義子?這位晏承安還未及冠,他技藝如何?竟能讓家主如此放心,由他領隊新開商路,前去西南?”
周連川道:“我也不瞞幾位。當年前來洛京,企圖插手武舉的十二位弟子,除了晏二爺晏翎現在仍在禁軍供職,十八年來從未升過官職,還是千戶……殘剩十一人中,我已是最後一個仍活著的了。”
周連川苦笑道:“這有甚麼?我說故事,就是讓人聽的。多幾小我聞聲了,等我身後,也許這世上還能有多幾小我,記得我爹,我姐姐……”孫如峰聽著話頭不對,當即截斷到:“周兄如何俄然悲觀起來?以周兄本日,也算已經在晏家嶄露頭角……”
憐嫣在一旁已又落了淚,忍不住插言道:“那位晏公子,既有鏢師護送,又有郎君你為他托底……若這趟順利,功績天然是他的。但若這趟不成呢?郎君隻怕也要像那位龔爺普通,橫刀立馬,為他斷後……有好處是彆人的,有險情是郎君的。郎君且還在這擔憂彆人的安危!”紈素起家走到她身後,把手放在她肩膀上,悄悄安撫著她。
孫如峰和紈素換了坐位,讓奚笪伏在他腿上歇息,向周連川歎道:“晏家諸弟子為押運兵甲殞身不恤,也是為保家衛國極力……龔師兄豪傑豪氣,甘為斷後,思之令民氣服。所謂‘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赤忱照汗青’。如有一日,為國為民,我也能有這個機遇……”
三人皆飲了。奚笪方纔有點醒酒的意義,這一杯下肚,臉上又燒起紅霞,坐在原地,上身向紈素一側微微一歪。紈素伸手扶住他,向周連川告罪道:“奚公子先時已醉了……”周連川笑了一笑,道:“無妨。奚公子醉中仍肯陪飲這一杯,已足見美意。快歇一歇吧。”